当初裴元彻去给顾沅下聘,也是找的裕王爷当主媒人。
崔太后略一思忖,点了点头,“也不失为一个法子。且看着吧,皇帝最好是能赶回来,这大过年的,还是一家团聚的好。”说着,她转过头,看了一眼长榻上的宣儿,“孩子大半年没见到父亲,他再不回来,宣儿都不跟他亲了。”
“母后说的是。”顾沅顺着她的话说着,舀了碗羊汤慢慢的喝了起来。
用过饭食,顾沅捧着珐琅掐丝铜手炉暖手,和景阳摆起了棋局。
外头是风雪凛冽的簌簌声,屋内则是暖意洋洋,明亮烛光下,姑嫂对弈,祖母抱孙,一派温馨静谧。
眼见着自己的棋子被吃了一大片,景阳郁闷的撅起嘴,哀嚎一声,“不下了,不下了!这天太冷了,我脑子都被冻住了,根本没法下棋。”
顾沅忍俊不禁,浅笑道,“开始说要下棋的可是你,现在又不下了?下到一半不下,可不是好习惯。”
景阳扫了一眼棋盘,悻悻的扭过头,小声嘟囔道,“那我认输。”
说着,她放了两颗棋子在棋盘上,摆出认输的姿势。
顾沅也觉得差不多该从圣端宫告退了,于是顺着景阳的台阶下,笑说了一句“我看你以后跟谢纶下棋是不是也这样”,便慢条斯理的收起棋子。
过了一会儿,她走到崔太后身旁站定,适时说道,“母后,如今时辰也不早了,儿臣先带着宣儿回去,改日再来看您。”
崔太后虽还有些不舍得宣儿,但想到孩子出了这么久也累了,便应了一声“好”,又将怀中的宣儿递给顾沅,嘴里不忘叮嘱着,“稳着点抱。”
顾沅这边抱着孩子正准备离开,人还没走出门口,倏然,一个小太监扶着帽子,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脸颊冻得通红,肩袖上还沾着雪花,哆哆嗦嗦的大声喊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长公主……外面!回来了,回来了!”
他说得颠三倒四的,崔太后拧起眉头,不悦的叱道,“好好说话!”
小太监跪在地上,匀了一口气还是喘着气,索性伸手指着外头,挑重点说,“是陛下!陛下他回来了。”
第111章
这话出,满室皆惊。
崔太后惊呼出声,“皇帝回来了?”
“真的?我皇兄真的回来了?!”景阳欢喜的从葵花凳上蹦起来。
顾沅瞳孔微张,惊讶之余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宣儿,看向那小太监,“你说他回来了,那他现下到了何处?”
外头刮风下雪,又黑漆漆的片,正是行路艰难时,之前也未曾有消息传来,是以听到裴元彻回来了,她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
小太监喘息道,“奴才刚听到消息时陛下还在朱雀门外,这会子应当快到后宫了。”
崔太后回过神来,从暖榻上起身,脸上掩不住的惊喜,“那去宣平门等,那是来后宫的必经之处,他应当是从那边来的。”
顾沅看崔太后起身,眸中划过抹惊诧,“母后,您这是要亲自去接?”
崔太后边催着万嬷嬷去拿大氅和雪帽,边回着顾沅,“当然,皇帝出去那么久总算回来了,哀家自然要去迎迎他。”
顾沅感动于崔太后这份关心,但还是劝道,“外头天寒地冻的,天黑了路也不好走,母后还是在殿内歇息,儿臣和景阳去迎接便是,等晚些陛下他再来圣端宫给母后您请安。”
景阳也在旁附和着,“是啊,我们去就成了。”
“哀家还没老到那个地步,再说了,路坐轿辇过去,能有多冷。”崔太后张开双臂由宫人伺候着披氅衣,又扫了眼顾沅,道,“你将宣儿也抱着,他父皇回来了,他也得去接。皇帝在外头这么久,肯定想儿子了。家人整整齐齐去接他,他瞧在眼里也高兴。”
太后都这般说了,顾沅只好应下,也不好多说,免得崔太后觉得自己是有意拦着她与皇帝亲近。
略作整理,屋的主子穿戴整齐,依次上了轿辇,直往宣平门而去。
外头风雪大作,轿辇前挂着的八宝玲珑宫灯烛火颤颤摇曳,宫人们提着灯笼前后站成好几排,将轿辇四周的路照得如白昼般明亮。
景阳与顾沅辆轿辇,此刻她那张娇俏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与欢喜,搂紧了怀中的汤婆子,笑眯眯的看向顾沅道,“皇兄定是要给你个惊喜,才会这么快赶回来!”
顾沅面上笑笑,心里却没景阳这般乐观。她想着裴元彻这般着急赶回来,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否则他怎么会不随着大部队回来?难道他受伤了,所以要秘密送回来?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不好的事……
她越想颗心越是惴惴不安,手指捏紧,视线直直的盯着轿辇的帘子,恨不得透过帘子,穿过风雪,直接看到裴元彻的情况。
轿辇快而平稳的往前行进,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外头突然传来阵哒哒哒的声响。
顾沅蹙起细眉,静听了会儿,轻声问,“景阳,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景阳啊了声,竖起耳朵听了听,嘟囔道,“好像是有什么声音,听起来有点像马蹄声?是不是皇兄回来了!”
她语气中透着雀跃,不怕冷似的,掀开轿帘,就要探头往外去瞧。
顾沅心头始终带着几分戒备与忧虑,或许是对之前宫变心有余悸,她面色严肃,看了眼宣儿熟睡的小脸,她将孩子往毯子里裹好,护在了自个儿身后。
好在这时,景阳惊喜的喊了句,“是皇兄!是他!快快快,快停下轿辇!”
顾沅听到这话,心弦微松。
轿辇稳稳放下,景阳正准备冲出去,忽然想到什么,她转过身,拉了把顾沅,“皇嫂,你快点,皇兄这会儿肯定最想见你,你第个去迎他,他肯定最欢喜!”
顾沅怔,这会儿还是有种不真实感,人还懵着,就被景阳半推着下了轿。
恰逢阵凛冽寒风吹来,如刀子刮脸,她的脑袋才清醒些,手指捏紧了衣襟,抬眼朝前看去。
只见夜色迷蒙的宫巷间,雪花纷纷扬扬飘落,道高大的身影策马而来,等离得近了,可见那人穿着袭金色盔甲,在昏黄宫灯的照耀下泛着属于金属的寒光。
伴随着骏马声仰天嘶叫,那人从马背翻身而下,举止利落。
前头提着灯的宫人们见着来人,又惊又喜又惧,纷纷退至两侧,恭敬行礼,“奴才恭迎陛下回宫,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沅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步步朝她走来,不知是夜色太黑,还是天气太冷,呼吸都化作团团白烟,氤氲着那人的面容,她有些看不真切那人的面容。
直到男人在她面前站定,风尘仆仆,鬓发染雪。
他瘦了许多,下颌线条明显,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显得面容越发深邃立体,那双眼眸却格外明亮,灼灼的盯着她,眨不眨。
倏然,他双臂伸,径直将她拽入了怀中,紧紧地抱住。
男人的身上有凌冽的风雪味,顾沅的脸贴着盔甲有些凉丝丝的,或许是冻傻了,时间竟忘记挣扎,只像块木头似的由着他抱。
他两条结实的手臂像钢铁般,将她抱得紧紧地,下巴的胡须扎着她的脸,有点小小的刺痒。
抱了会儿,男人两只手捏着她的肩膀松开了她,垂下黑眸,又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将她看了遍。
他的视线仿佛带着温度,目光所及之处,顾沅的皮肤都烫起来。
她睫毛颤了颤,忘了跟他行礼问安,也忘了问候他,反倒有些傻愣愣的,眸光澄澈的问他,“你为何这般看着我?”
时隔许久,再次听到她的声音,裴元彻眸色暖,朝她笑道,“想你。”
说着,又不由分说的将她按入怀中,结结实实的熊抱着。
这回顾沅很快反应过来,挣了两下,“盔甲好凉!”
裴元彻听,忙松开她,看着她有些泛红的脸颊,时也分辨不出是她见到自己太欢喜,还是被盔甲给冻红的。
“那朕给你捂捂。”
他伸手就去捂顾沅的脸,顾沅躲闪不及,被他两只宽厚的手掌捧住脑袋,小脸还没有他巴掌大,惊诧的看着他。
看着皇帝皇后旁若无人的亲密,宫人们默默低下头,慢步下车的崔太后别过脸去副没眼看的表情,景阳红着脸放下车帘,见宣儿不知何时也醒了过来,把将小家伙捞入怀中,笑吟吟道,“你这小乖乖是不是知道你父皇回来了就醒了?不过想见你父皇还得等等噢,你父皇现在正跟你母后卿卿我我呢,你还小,不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