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林本想说些狠话，但见他手掌的伤痕又觉得没必要了。
张玉婷之于她，只是一个认清现实的加速器。
活在虚伪的快乐中太久了，她只是想要一点点痛来帮助自己脱离这种虚浮感。
可仅仅是陆时淮的一个伤口却让她陡然醒悟，她的行为到底是有多么的卑劣，多么的不堪入目。
想到这里，她一下子失去了力气，手上泄了力，像霜打的茄子。
她有些自暴自弃:“你别管我。”
她想静一静，一点都不想看见他。
“乔林。”
陆时淮的咬字很清晰，在空旷的教室里听起来更是，像是踩着人的心尖尖上说出来的话。
“你不是喜欢我吗？”
第57章 你找到她了吗
微光乍现, 天空中的一抹鱼肚白冲破了浓郁的黑，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
乔林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脸上忽然像是烧开了的水, 从脖子红到了耳烧。
着实是被气的。
她奋力挣脱开陆时淮的禁锢，想说很多话, 一时间却找不到词语，只好拿起手中的笔往他身上扔。
一只最普通的黑笔笔直地砸向陆时淮的胸膛, 陆时淮单手抓住笔, 不知发什么神经, 居然浅浅地笑了起来。
看到这笑，乔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浑身隐隐颤抖着，深呼吸了好几口, 还是没忍住:“上回你说我追你的样子和其他女生没什么区别，那就劳烦你别整天跟在我后面，我不喜欢。”
陆时淮抓着乔林扔过来的那只黑笔，漫不经心地把完，有些稳操胜券的意思。他眼中笑意不减, 等乔林说完话, 只轻描淡写地又补充了一句:“我改主意了。”
“改什么主意？”乔林一愣，下意识接话。
天光渐亮, 寂静无声的世界发出一点一点的声响。
“你和其他女生不一样。”
他说话的声音像是恶魔的低语。
乔林死死盯着他, 语气嘲讽:“怎么了, 突然发现喜欢我了？”
陆时淮将手中的笔转了三圈，好像是认真思考了半晌:“别的女生生气时, 没你脾气大。”
堪称是史诗级别的直男发言，一下子将乔林脑中那根称之为理智的线完全崩断。乔林狠狠地推了一把陆时淮，绕过他想走出教室, 走了三步又回头，一把拽过陆时淮手中的黑笔，把它潦草地塞进自己的铅笔盒，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扎得半低的马尾甩的很高，彰显着主人极度的气愤。
陆时淮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微微翘起的唇角才渐渐抿起。
冬季的早晨总是冷得过头，他将双手插进上衣口袋，低着头，闭上眼睛。
像一座冰雕，不再有任何表情。
……
在湖面结冰的那一天，赵晓棠觉得陆时淮和乔林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
若是说之前乔林看陆时淮的眼神宛如看空气，那么此时此刻，她眼中的刀锋看起来恨不得把陆时淮千刀万剐。
而陆时淮也很诡异，不如前几日肉眼可见的冷淡，反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态度。
赵晓棠看得心惊肉跳，她觉得陆时淮这模样绝对是在乔林的愤怒上反复摇摆，有点挑衅的意思。
她非常非常好奇，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又不敢问。于是余光总是在两个人之间反复徘徊。
赵晓棠看到陆时淮找不到红笔，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若无其事地朝乔林的铅笔盒中探去，连眼神都没抬一下。
若是往常，这种小事，乔林是绝不计较的。
而这时，却见乔林面无表情地扣住陆时淮显然动作并不是很快的手腕，狠狠一甩，陆时淮的手就又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
赵晓棠眼皮子一跳，觉得挺要命的总之。于是摇摇头，决心不再辣自己的眼睛。
陆时淮看向自己手腕处被乔林触碰到的位置，盯了一会儿，又看向她的侧脸，见她耳朵也被气得红红，嘴角微微勾起，心情似乎也变好了许多。
他们的日常大抵是这样的。
一个嫌弃，一个漫不经心。好像谁都没有把谁放在心上的模样。
可没有一个人知道。
每天早晨，在很多个那样黑漆漆的早晨，在那个全校唯一一个亮灯的教室里。
只有他们两个人。
......
终于，期末考结束，寒假开始。
寒假对很多人来说是欢乐源泉，是梦的开始。以前对乔林来说也是这样的，她不像赵晓棠那样，假期里还有无数的辅导班和模拟卷，一般来说，懒觉和无所事事才是她的日常。
可今年不同。假期意味着回家，而回家则意味着她要面对不想面对的爸妈。
乔林回家那天，她的爸妈站在门口，视若珍宝地帮她把行李箱提进门，两人脸上的微笑让她隐隐不适，甚至连这种不适她都觉得对不起别人。
她有这么好的爸妈，愿意为她粉饰了十几年太平的爸妈，她还有什么不满。可越是这样，她越不痛快。
她很想跑出去跟他们说“你们分开吧，不必为了我继续在一起”。可要是说了，就是把好心当成驴肝肺，甚至还会被爸妈更为小心翼翼地对待。
于是，她便整天地出门。很早走，很晚回。不说话。
有一次她碰到王曼曼，见她笑容甜腻地挽着一个看起来很强壮的人的胳膊。
彼时，王曼曼也见到她，她特意跟那人说了什么，那人呆在原地，她小跑着过来，微微卷的发尾看起来很可爱。
王曼曼在她面前趾高气昂：“怎么，这次陆时淮不在你身边？”
乔林不答。
可能是她的神情过于哀伤，王曼曼便一心认定她是和陆时淮吵架了，更有甚者，是分手了。
于是她的眼神中略带鄙夷：“说实话，我一直就没想明白陆时淮为什么会喜欢你。呵，不过跟我想的一样，他很快就会厌弃你。真是可怜。”
乔林闹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可以自己演好一场戏，她从来都不大喜欢王曼曼，觉得她像牛皮糖，于是她微微侧过脸，表示不愿意跟她继续聊下去。
王曼曼更起劲了，以为猜到了乔林的痛脚：“哈哈哈，要不我帮你介绍介绍？否则我真担心你找不到男朋友，哈哈哈。”
王曼曼的笑声聒噪，将树上的雪都簌簌震落下来。乔林本以为不理会她就会自讨没趣走开，可没想到她反而更上头。
于是她缓缓地挪正脑袋，正视她。她的眼神中有着红血丝看起来似乎很委屈，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比寒风更加令人讨厌：“谢谢你，陆时淮昨天还求着我不要跟他分手，而且但你应该找不到比陆时淮更帅的。”
说罢，她微微一笑。自上而下的蔑视。
王曼曼被气得浑身颤抖，狠狠哼了一声便踩着雪走了，从脚步的声响来看，近期她看到乔林应该都会绕路。
王曼曼走了，乔林的世界又恢复安静。她又脑子放空地盯着不远处梅花上缀的一抹雪色。
可惜几乎是王曼曼离开的同时，又有一个身影站在了她的面前。
来人一身黑色的羽绒服，鞋子上溅了不少雪，似乎走了很多的路。
他走到她面前，哈了一口气，搓了搓双手，然后蹲下来，脸微微抬起，目色清亮地看着她：“哭了？”
乔林的嘴唇有些干裂，眼里因为长久的失眠，布满红血丝，可她似乎毫无所觉。
“被欺负了？王曼曼？”
陆时淮今天好像尤为有耐心。他将脖子上同样是纯黑的围巾一圈一圈绕在乔林冻得通红的手上，双手将它固定住。
“我去帮你欺负回来。”说罢，他还真的站起身，想追上走的不是太远，还在愤怒张望的王曼曼。
像个木头人一样的乔林终于动了，她用指尖拉住他的袖口，一字一句地回答：“没哭，没被欺负，不要去。”
“真的没被欺负？”
乔林微微抿紧双唇，移开眼：“没有。”
“嗯。”他继续蹲下身，保持原来的样子，也不看她，只是将围巾整理了一下，似乎围得更紧了。
像被审讯的犯人，乔林想。
她感受着指尖的温度，有些冷意的全身似乎因为手上这点暖意，一点一点慢慢暖和起来了。
“脚好像蹲麻了。”陆时淮皱眉，“这里太冷了，走吧。”
乔林摇头，想把手缩回来，却不料被围巾围住的手真像被手铐铐住了一样，陆时淮在前面走，她便被他拉着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