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很急,转过去。”
伍娘子知道他这是要脱衣服了,只是她没想到他身上主子爷的气势竟然这样足,明明他就只是个出身寒门的穷书生啊。
一阵窸窣声过后,再容不得伍娘子多想,李赫就将衣服给递了过来。
因为李赫说要去见人办事,所以伍娘子不敢马虎,用上了自己最精细的针法,再加上此刻她身处正在移动的马车中,动作不由便比平时慢了许多。
甚至等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她都没能把那条口子缝好:“公子已经到达目的地了吗?”
李赫淡淡嗯了声。
伍娘子这便着急起来了:“请公子再稍等片刻,马上就能收针了。”
她有一双巧手,被她缝合的地方几乎看不出来用过针的痕迹,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花费了这许多的时间。
李赫却不在意这衣服是否能补好:“不必了,有些话想问你,照实说就好。”
伍娘子飞针的动作仍在继续:“公子请问。”
“是你们大小姐派你去找钱姑娘的茬吗?为了什么?”
伍娘子愣了下,怎么忽然就提到了钱姑娘。他不是要……等等,这四周是不是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她悄悄掀开车窗帘一看,外头竟是一片荒郊野地!
☆、060
“公子,”伍娘子心中兀地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您不是说要办事吗?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有些事情就是要在这种地方办。”李赫说着,唇边渐渐勾起一抹浅浅弧度。
他虽笑着,但眼神却是冰冷的,伍娘子只瞧了一眼便觉得瘆得慌。她一时不敢再与李赫对视,只低头飞快地飞针走线。
嘴里还念叨着:“那奴婢再快一些。”
“说了不必了,”李赫忽地握住了衣服一角,“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伍娘子飞快地回想了一下他刚才所问的问题,慌乱答道:“没有,奴婢从没想过要去找那钱姑娘的茬,奴婢这次出来也与大小姐无关。”
“是吗?”李赫缓缓朝伍娘子逼近,并将手中的衣袖抬起往伍娘子的脖子上饶了一圈。
“那你因何当众问她胎记,你觉得她长的像谁,你与另外一人到底在谋划什么,最好一五一十全都告诉我。”
伍娘子楞在原地不知所措,这样的李赫和她平时远远见到的、以及听说到的完全不同,所以当他把衣袖覆在她脖子上的时候她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直到他将缠在她脖子上的衣袖勒紧,她这才意识到危险已经来临。
“公子!”伍娘子下意识地去扯脖子上的衣物,但挣扎的后果却是脖子被缠得更紧。
“实话实说,”李赫面上带着笑,手下却是丝毫不留情,“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带你来这个地方?杀了你,扒了你的衣裳拿走你身上的银钱首饰,你觉得会有人怀疑到我头上吗?”
伍娘子已经被勒得快要喘不过来气了,她开始在车中胡乱地拍打,试图发出呼救的声音,并抓着门框想要爬出去。
李赫看起来瘦弱,但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力量,这也是他这些年来日复一日、从不间断地坚持操练自己的成果。
伍娘子想要逃,他就用膝盖压住了伍娘子的腿弯:“别蠢了,谁会救你,看不出来车夫是我的人吗?”
伍娘子活了这几十年还从未与死亡这般接近过,她怕了,怕就这样死在李赫手上,她流着泪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了一串破碎的话语。
“说、我说、我全说。”
李赫冷冷笑了一声:“早说就不必受这样的苦了。”
他松开了手,一下就把伍娘子拽回了车中。
伍娘子的头撞在了车壁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她只想大口吸气。
等她气顺了才觉出头疼来,就连耳朵里响起了阵阵嗡鸣,要不是听到了李赫说话的声音,她甚至以为自己已经聋了。
再面对李赫,伍娘子的眼神和所有肢体动作里都充斥着闪躲,她浑身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奴婢是怀疑那钱姑娘才是相府真正的千金大小姐…………”
在李赫阴冷目光的注视下,伍娘子不敢说谎。她将自己和秦妈妈的发现全部都和李赫说了。
李赫也见过丞相夫人,在伍娘子对他和盘托出之前,他也觉得两人长相相似,但他从未想过钱多多会与丞相夫人之间有血缘关系。
伍娘子能把十六年前的旧事说得那样清晰,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假话,况且她现在应该也不敢。
“如今知情的除了我们三个以外,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伍娘子连忙摇头,“在没有找到有力的证据之前,奴婢不敢贸然去惊扰夫人。奴婢瞧得出公子您对那位钱姑娘不一般,即便那钱姑娘与相府没有任何干系,奴婢也是断然不敢去找那位姑娘的茬的。”
“你不敢最好。然后呢,你们打算怎么做?”
“找证据。其实钱姑娘的外貌便是最好的证据了,但若能证实钱姑娘胸前确实有胎记那就最好不过了。”
“没见她对此很是排斥吗?除此之外呢,可还有人证?”
“那便是姓赵的那个贱婢了,但此事关系到她全部的身家性命,她必然是不会松口承认的。”
“那十六年前两个孩子出生的地方呢,可有人证物证?”
“这……倒也是。”先前她和秦妈妈只想着从胎记以及钱多多的养母钱氏那边着手,竟然把当年丞相夫人生产的那个尼姑庵给忽略了。
“公子说的极是,当年的尼姑庵或许仍有人证。”
“那便去探访。另外,府中大小姐知道这件事吗?”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那大小姐身边的赵妈妈呢,也就是你说的那个姓赵的贱婢,你对她应该很了解吧。最近她手下可有人和府外的小商贩频繁接触?送些香料等物?”
“这……”伍娘子想了想,“是否是送香料奴婢不知道,但姓赵的那个、赵妈妈的干儿子刘三确实常往府外跑,前几天府外有个人找上门来还被那刘三给打了出去!府上的下人大都知道这件事。”
李赫冷冷哼笑了声,看来那张大郎和在夜市处处与钱家作对果真是孙静姝在背后搞的鬼,想必她应该已经得知了自己身份是假的事情。
妄想鸠占鹊巢,不惜背后下黑手,想来钱家店铺因砒|霜一案被查封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假货就是假货,净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好像他蛰伏在‘李赫’的驱壳之下一样,眼下就只能把人带到荒郊野外卑劣地用死亡来威胁人说真话。
想他们沈家,到了他这一代,竟然沦落至此。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李赫忽然就觉得自己的手好脏。
虽然他的双手一尘不染,但他还是很用力地在衣服上擦了又擦。
“我刚才狰狞吗?”他正低头认真地擦手,却又忽然问伍娘子。
心情才刚刚全然平息下来的伍娘子再次颤栗了起来:“不……没、没看清。”
“是吗?”李赫微笑着将衣服扔在了伍娘子身上,他再抬头的时候,眼里早已没了刚才那股子狠劲儿,反而清澈的如同他第一次出现在丞相府众人面前一样。
然而见到这样的李赫,伍娘子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你回去之后如果有人问你脖子上的红痕,你该怎么答?”
惧意再次袭上心头,伍娘子颤抖着双唇道:“是……是奴婢这件衣服的衣领没洗干净,犯了痒,这脖子是叫奴婢自己给挠得又红又肿的,跟旁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很好,那你下去,找个地儿把这件衣服烧了。”
这件衣服的衣袖上有她留下的针脚痕迹,烧了这衣服的话,就算她哭到丞相夫人跟前告状说李赫想要杀了她!她也拿不出任何曾经和他同处过的证据。
衣服和枯草一同燃烧起来,最终在通红的火焰中化成了飞灰。
……
浓烟呛得钱多多咳嗽了起来,她此刻正在烧火。
“刘妈,你下次买柴的时候注意些,这柴不够干,烧起来好多烟,太呛人了。”
刘妈应了声,赶紧走到灶膛后面接下了钱多多手里的活儿:“你快歇息着,这里我来。”
午饭过后的这段时间店里不忙,钱多多和钱串串便就各自占据了桌子的一方,翻看着李赫送给他们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