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仇表现得的确很像那么一回事儿，毕竟他脸不红心不跳，说话逻辑通畅，表情正常。
接着周仇又带他上去转了一圈，孟子钦参观到了电影里青年真正住的地方。
那就是一个小小的阁楼，他们上去之后都要低一些头。
电影中，青年每天下了班终于能休息，回到这间阁楼也始终要保持脊背微弯的姿势，仿佛也是一种对于他社会生活地位的暗示。
他想要挣脱，不求什么梦想，只是想要离开都做不到，在自己被施舍的无人空间里，连天花板都在压迫他。
孟子钦跟着周仇一点点看过去。
“以前这里有一些他自己的东西。”周仇指了指床头的一个木柜子。
孟子钦记得，那上面常常是一些打火机、漂亮的酒瓶子之类的小玩意儿，大多是青年从酒客身上拿到的，他们一进酒馆就只顾自己喝得开心，带了些什么都忘记了。
“他以前很喜欢站在这个窗子前往外看。”
周仇说着这一件件关于青年琐碎的个人习惯，语气里没有一丝起伏，却让孟子钦听得心里像装满酸水一般难受。
他看了那么多遍电影，他对真实的周仇如此了解，他当然知道周仇当时入戏了。
那么青年的这些情绪，一定有很大一部分，都曾经属于过周仇。
“我不想看了。”孟子钦突然说。
周仇往窗边走的脚步停下来，孟子钦看到他的背影有那么一两分钟没动。
“那好。”周仇转过来时脸上有些笑意。
小赵跟在他们身后和他们一起下楼梯。
这一段木楼梯年久失修，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孟子钦不知想到了什么，往下跑了几步。楼梯之间的间隔很高，周仇怕他摔了又不敢直接扶，只好跟了上去。
他们三两步就到了底，小赵扛着摄像机不敢跑快了还落在后面，孟子钦赶紧拉了一把周仇，两人躲到墙后。
“如果你想来，下次我们单独来好吗？”孟子钦亲了周仇一口就立刻退开。
小赵刚好走过来，镜头重新对准他们。
两个陌生人。
孟子钦第一次做这种事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跟着周仇往外走都不大和他搭话。
节目组发布给他们的打卡任务就是在一些比较有意义的地点拍照做互动。
比如在这条巷子的墙上摆电影里经典桥段的造型。
青年被留学生抵在墙上哄：“跟我走好不好？”
那时候青年的内心是无比绝望的。
他知道留学生这时候和酒馆里的任何一个登徒浪子没有什么区别。
他也喝得过了头，他的话不会被清醒后的他真心对待，留学生只不过在学那些风流潇洒的年轻男人调情的把.戏。
他不过一个没有希望的人，他知道自己不值得。
但青年控制不了自己的沉沦，他什么都清楚，但是从来不愿意清醒。
那是他爱的人，在向他求.欢。
在这一段情节里，留学生心情轻松甚至狡黠地愉悦着，与之相反的是青年的沉重。
嗯……
但是周仇和孟子钦……
孟子起紧紧贴着墙，因为穿的衣服多，他感觉不到墙壁的粗砺。
他的双手都被周仇死死扣着，周仇的手也算不上暖，但比他的好得多。
细长的十根手指严丝合缝地交.缠着，从指尖到指根的位置因为大冬天的寒风发红而且颤抖。
小赵不自觉地给了这里一个特写。
电影里也有一段一模一样的镜头。
小赵知道要拍这里以后就特意去看了《无声表白》，听说这个镜头当时的剧组拍了很多次，但到了现场他才明白导演为什么一定要精益求精地拍这里。
因为太美了。
手掌交扣产生的张力，撑满了整个镜头的氛围。
周仇欺身而上贴住孟子钦的衣服，而后低头，让自己的嘴唇堪堪停在离孟子钦一两厘米的位置。
“跟我走，好不好？”周仇缓缓开口，嗓音低沉。
他用身体把孟子钦罩住，周围的楼房、街道、这样那样的景色，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除了彼此，什么都没有。
温热的呼吸起起伏伏，孟子钦觉得自己已经被吻了个遍。
但是……
周仇拍这部电影的时候呢？
他是怎么想的？
他也用这样的深情来面对留学生吗？
好、好醋啊啊啊啊啊！
孟子钦这么一想，什么暧昧的气氛都中断了，他抬了抬眼皮，却不小心对上了周仇看他的眼神。
好深好亮。
不，这不是青年对留学生的，也不是留学生对青年的。
这是周仇给孟子钦的。
“所、所以我们要、要怎么知道餐馆的名字啊？”孟子钦眨了眨眼问。
周仇一下笑了，扣着他的手也松开，两人分开站好。
“一路走下去，我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很多餐馆。”
真真真不怪我。
孟子钦跟在周仇身后一边走一边想。
再看下去就太明显了。
-
周仇带着孟子钦在巷子里蹿来蹿去，最后真的像他说的一样，有一条街上全是餐馆。
此时正是午饭的时间，因为天色阴沉，每家餐馆里都透着温暖的光线，可以看到，即使是天气不好的时候，出来吃饭的人也很多。
孟子钦总算是明白了，节目组就是在故意整他们。
餐厅离刚才的地方不远，但是真的很绕。
“我觉得这个节目应该改个名字了，”孟子钦回头对着镜头说，“就叫‘出门必备：找路技能训练’吧。”
“饿了吗？”周仇问。
他这么一提，孟子钦还真是觉得有些饿了，于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节目组给的钱不够，就只够买两个三明治的。”周仇也有些发愁。
自己饿着可以，但不能让钦钦也跟着饿啊。
孟子钦一听也觉得坏了，两个大男人是真的不够吃。
他们正在这儿发愁呢，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了一阵小提琴的声音。
“《梁祝》？”
“《梁祝》？”
两人同时惊讶地开口，对视了一眼。
他们竟然在国外的街头，听到了《梁祝》。
“去看看？”周仇往声音的方向歪了歪头，孟子钦欣然同意。
两人走过去才发现，拉琴的是一个中国老奶奶。
她一头银色短发，手指褶皱满布却灵活地在把位上轻巧飞动。
周仇和孟子钦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这是《梁祝》的最后一幕：化蝶。
梁山伯和祝英台死去后，双双化作蝴蝶。
轻盈的翅膀扑扇，两只蝴蝶共舞，空气被轻轻搅动。
他们为自己的故事创造了美丽的结局。
幻想随着老人慢慢放下的手落幕。
孟子钦注意到老人在地上放了一个打开的琴盒，便对周仇悄悄说：“这么冷的天奶奶都出来拉琴，我们要不要把吃饭的钱分一点给她啊？”
周仇深深看了孟子钦一眼。
孟子钦以为周仇是怕他会饿，连忙解释：“我饿一顿没什么，晚上回去补就好了。”
周仇没说什么，把钱分了一半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他：“你去吧。”
孟子钦接了钱，努力提醒自己身后还有摄像头。
该死啊！
周仇也太帅了！
想奖励他亲亲！
孟子钦努力刹住心里狂奔的想法，走过去把钱放进了琴盒里，谁想到老奶奶微笑着看他，对他说：“琴盒是找不到地方放才这样的，我不是来要钱的。”
孟子钦愣住了，反应过来以后赶紧道歉，懊恼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奶奶，我不知道……”
这下好了，闹了个大笑话，人家说不定还觉得被看轻了。
没想到老人很快就说：“没事的，不如我带你们去吃饭吧？”
“啊？”孟子钦茫然地看着走过来放琴的老人。
“我年轻的时候很能赚钱，请你们吃顿饭吧。”
没想到最后中午这顿原本让他们苦恼的饭，竟然是以这样的形式解决的。
周仇和孟子钦拒绝了很久也没能推脱掉，最后是被老人的“我没有儿女，你们就当陪陪我”说服的。
三人在一家中餐厅解决了午饭。
其间老人和他们聊了很多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原来老人年轻时是一路勤工俭学来到欧洲学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