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别吓我…”书予慌张极了,替那少女挽开眉目间散乱的发丝,反反复复叫了许久都不见少女苏醒。
“安…安常侍?”书予记得在书里,长宁公主有个忠心耿耿的小太监,书中,长
宁唤她为安常侍。
“公主?!”安常侍推门而入,正望见苏遥生斜倚在公主肩头,已没了神智。想起那人早前,还完好无损地被抬进屋子里,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此时奄奄一息昏睡着,该要如何交代?!要知道这个苏遥生可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儿,她的父亲是当朝最有权势的一位重臣!全苏家,只有这么一个宝贝闺女,眼下竟然遭遇了这样的事。
“去请个女大夫来!”书予抱着苏遥生,狼狈不堪的喝令着。这些年,第一次见长宁公主这般慌张,那安常侍低眉顺眼偷偷去瞧褥单遮掩下的昏睡少女,原本温婉的眉眼泛着红肿,一张倾城容颜此时憔悴不堪,长宁公主这次,怕是闯下大祸了!
“快啊!”书予只觉着腿上刺痛难忍,可此刻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那安常侍赶忙应下,连滚带爬出了屋子。
未待久等,已有一名医女提携了药箱进来,毕恭毕敬,行了大礼。无暇顾及那么多,书予忙时屏退了下人,要那医女悉心照料苏遥生。万是马虎不得的,可书予此时低头望着怀里的苏遥生,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当屋子里再一次恢复寂静时,书予终于鼓足勇气去打量了怀中昏睡的少女。目光触及,就连书予也看的痴了,说不清遥生的美究竟是哪点出众,可看着就是那种婉约天成,含蓄内敛的古典美。挑不出哪样最好,当五官拼在这张脸上时,就是样样都好。
虽然此刻敛眉沉沉睡着,可她的脸仍是楚楚动人。浓密的睫毛还染着泪珠,怀里的人柔柔如一汪春水,本是依在肩头,无声滑落,修长的颈牵着锁骨舒展开来,甚至有一排齿痕将颈侧映得红肿。书予红了脸,扶正怀里的人,难怪三位皇子为了争她打得头破血流,就连同为女子的长宁公主也要夺她,这世间可还有人不贪慕遥生的绝代容颜?
书予替遥生掖好被衾,心中庆幸不已,却又难免惋惜。眼下,因为自己的乱入,苏遥生的人生才没有如同小说里那般被毁掉。今夜没有按着书中的剧情恶化,是不是苏遥生就不用再面对长宁的胁迫?然而,书予忘记了一件事,今日过后,书予就是长宁,长宁就是书予。
红着脸,书予将
遥生安置在床榻上,又捏了袖口的一角去替那少女拭泪。她明白,古代女子最重名节,如果过了今晚,如果遥生要她负责,她一定负责到底。可如果遥生恨她,那……便给她自由吧。书中的苏遥生,至死不渝地爱着长宁,只可惜一辈子都没能得偿所爱,至死也没博取到长宁半点真心。那个苏遥生举步维艰,已是步步谨小慎微,结局却仍没能躲过长宁的背叛。
念及此,书予的心中酸酸涩涩不是滋味。指尖轻轻触了那人眉宇,滑过挺翘的鼻梁,直至悬在那微肿的红唇上,书予忙停了手上动作不敢造次。可心底的坚持却松动的了,长宁的遥生,她也喜欢…
第2章 天赐恩泽
苏遥生一辈子只做错过三件事,件件错的离谱,也步步将她推入死劫。
第二件,是她当真荒诞不羁嫁给了长宁公主。
第三件,是她背弃家族的利益,一心一意将长宁辅佐成了璟的女帝。
而这第一件事,就是她应了长宁公主出游的邀约。正中下怀,因为害怕令家族蒙羞,所以当长宁提议要自己嫁给她时,苏遥生别无选择。
腕上火辣辣的疼,疼的苏遥生睡不安稳,疼的她想要落泪,可她不敢。她本是被长宁斩于剑下,死不瞑目。老天听见了她的冤屈,有个缥缈虚幻的声音一路引导,再睁开眼时,重生一世,却又一次错在了开头。苏遥生怎么也没想到,重生的第一夜,竟是改变她命运的那一夜。可怕的记忆和上一世重叠,却什么都没有改变,仍旧是相同的命运。
苏遥生哭了,抱着柔软的被衾,将脸埋在其间蜷缩一团。她曾经那么喜欢长宁,自欺欺人的以为长宁当真是迫不得已,才用下种种手段。苏遥生用尽一生去相信了一个人,而那人最后却亲手了解了她的性命。
突然,那个再熟悉不过的气息靠近,将柔软的被衾提起拉过肩头。犹如触电,苏遥生被迫回到了现实之中,厌恶甩开那只手,挣扎着踉跄起身。意料之中,是长宁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你别误会,你刚刚…做噩梦了…”长宁的声音似是弱气,忐忑解释着,眉宇止不住地浅皱。她有一张英气十足的面庞,谁能想到,看似无害的长宁,心中就已经被恶魔盘踞?
苏遥生冷笑,侧开满是倦怠的面庞,看着那人虚情假意,心中一阵阵泛着恶心,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苏遥生都记得清清楚楚,下一句那人该声情并茂的说与自己:你莫要怪本宫,本宫是真的心悦与你,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对不起。”长宁失落的摇了摇头,不是她的错,可她却要代替一人承受罪孽。
苏遥生皱皱眉头,抬手捂住前襟的春光。
“遥生…我有事和你说。”长宁吞吞吐吐几次开口,又怯懦的闭了嘴。
苏遥生眼前烫的厉害,重活一世,她还是没守住
自己,什么都不会变。长宁谋算不会变,她令家族蒙羞亦不曾变,被迫嫁与长宁也不会变,不过这一次……
苏遥生虚弱拢起额前披散的长发,眸子中冰霜肆虐,长长叹息一声。这一世,她不会再辅佐长宁成王,她要自己做王,将长宁碎尸万段,倒要看看那人绝望时,会不会还是演的一往情深,含情脉脉。
“遥生,对不起昨夜吓到你了。”长宁支支吾吾,最终沉了眸子,破釜沉舟开口道:“遥生还是最好的遥生,我…未敢逾越。”
长宁心里苦,明明那些恶劣的行为并非是她所做,可她却无法解释。前人做下恶,此时成了她的恶,即便是有一百张嘴,也是说不清的。她只希望这件事上,不会给遥生留下阴影,其他的解释再多都是狡辩。
呼吸一窒,苏遥生不可思议的抬起头,长宁将头垂得很低,看不清神情,令苏遥生确认不得。可心还是被狠狠的撞了一瞬,她在说什么?!
“我…我定不会负了遥生,要我负责也好,要我守口也好,这件事,遥生来定。”长宁忐忑不安,等待着苏遥生对她的宣判。
“滚。”
“唔?”长宁迷茫抬起目光。
“我叫你滚!”苏遥生握了陶枕劈头盖脸冲长宁砸去。
长宁竟也未躲,“哐啷”一声!陶枕碎作两段落在地上,摔得稀碎。长宁踉跄了一下,额前就有一股暖流顺势淌了下来,将眼前染成一片殷红。
“公主!!!”安常侍循声闯了进来,看见长宁公主满头是血,吓得脸色蜡黄,低头扫了一眼地上碎掉的陶枕,又抬眼望向喘息不止的苏遥生,当下就要唤人缉凶“来——”
长宁抬了抬手,阻了安常侍的声音。
“是我做下的孽,该要如此。”长宁捂了额头,踉跄半步,她扭头对安常侍开口道:“昨夜,知道此事的人,一一记下,不准错过,但凡有人走漏了风声,全部缉拿。”
长宁的话不一样了,苏遥生抿了唇,冷眼望着那人,却对她的话将信将疑,长宁擅演,只怕又不过是一场苦肉计罢了。
苏遥生脱力跌坐会榻上,见长宁笨拙的作揖鞠了一躬,也不知是从哪里看来的怪把式。“长宁给遥生赔不是了,此间长宁
不会擅闯,遥生可安心歇养。”
那人木讷讷转了身子,一身白色的里衣皱皱巴巴,肩头的血晕开了大片,落寞转身而行,一瘸一拐着。苏遥生才注意到,那人的腿,划破了好大一片,连白色的靴子都染得暗红。
长宁不愧是长宁,苏遥生望着那人,眼底越来越寒,她的演技更好了。
苏遥生低头望着手腕上斑驳的缠布,陷入了迷茫。长宁说她身子完好,不知真假,可为何,结果竟有不同?是哪个细节改变了结果?又或者,会不会长宁也和自己一样,重生一世?
苏遥生想不明白,也知道,就目前的状况来说,想也白想。那人的话是真是假,只需回了京城请医看过便知。余下的,胡乱猜想也无用。此次出行,依照上一世的记忆,昨夜自己的几名亲随就被长宁锁了起来。此处是长宁别苑,远离京城,内内外外皆是长宁的兵,若长宁执意不肯放她走,她就要一直耗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