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沈呈锦很苦恼,她觉得青湛,霍云,江克等人她都不能提,也不能将她所经历的事说出来,若说了,岳宁风怕是要心疼死,估计以后自己要出门,她也要担惊受怕的。
见沈呈锦久久不语,岳宁风心疼地拍拍她的背,“锦儿不想说,就不说了,都过去了,娘亲会保护好你的。”
沈呈锦:“……”
这样就过关了?
倒是岳宁风,把寻她的事说了许多。沈呈锦计算着日子,岳宁风得到消息后出发,途径硕城,恰好她断了腿,在别院养伤,别院地势隐秘,无人指引,也确实不好找。
当时却也有江克的传闻,只是硕城未出一事,即便徐秋说的真切,遍寻无果后也没人再相信,岳宁风在硕城听到过只字片语,又急于赶往却缘寺,便没有细究,如此便与她错过了,但也幸好,她在硕城闹鬼之前离开了。
岳宁风从怀中掏出一张帕子打开,里面放在半块玄色的玉,用丝绳系着。
她将玉挂到沈呈锦的脖子上,道:“这玉你自小便不离身,娘亲去找你时,在却缘寺附近的山上捡到的,是娘亲不好,不该答应郑纤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
沈呈锦看着面前疲惫憔悴的妇人,又看看那玉,却缘寺附近的山上,该是她逃避追杀的地方,佛门附近,有谁能想到那些人会在那里动手。
而郑纤,在把她骗到山上之后,便坐马车赶回京城了,等她回京报信,再到岳宁风赶到硕城,已离她遇刺有十多日之久。
沈呈锦趴在岳宁风肩头,缄口不言……
晚间,岳宁风非是要陪着她睡觉,被沈呈锦好赖劝了回去,毕竟她没错过沈钰脸上那抹僵硬的微笑……
沈呈锦躺在床上,伸手摸出枕下的帕子打开,里面包了一张油纸,指尖轻抚上,她静静地看着,心中怅然。
良久,不由自嘲一笑,将东西重新包好放回枕下,轻瞌眼睑。
岳宁风与沈钰多有公事傍身,陪沈呈锦的时间也不多,可除了休息,只要一有时间,二人便尽量待在她身边。
府中大部分烛火已熄,沈呈锦换了一身轻便的深色衣衫,翻出了院墙。
她一来是想到郑纤那里,许能打探些消息,二来是想随意走走,看看这京城夜间的风光。
她背手走在街上,周围已是很冷清了,不时有挑着扁担的商贩路过,想来是买不到什么东西了,待转入另一个街道,已是半个人影不见。
远处阑珊灯火,她看着这寂静夜下的古街,恍然觉得,那身着玄衣之人自夜幕走来,又募地消失于黑暗中,恍惚一场神秘又难以捉摸的梦境。
沈呈锦轻叹一口气,兀自摇头苦笑,从何时起,思绪总不由牵扯了他,竟总觉得他无处不在,眨眼间便能来到自己面前。
此刻他会在何处,是不是同自己一样,孤身一人,于夜中徘徊?
她胡思乱想着,不知何时,已离家很远了。
东琉民风开放,京城治安极好,这几年倒不曾有宵禁的指令,也不怕被巡逻之人逐赶。
几个醉酒之人迎面走来,沈呈锦向一旁躲避,偏过头去,却不由顿住目光。
目之所及,漆黑的小巷,隐约见有两人走过,肩上似乎扛了一个少年。
待那几个醉酒之人走过,沈呈锦扬起头,梨花木的牌匾上上书“南风馆”三字。
这条街是京城最不起眼也是最冷清的街道,倒不曾注意过竟有一家小倌馆。馆内依旧灯火通明,沈呈锦沉默着站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冷,便走开了。
她已无心再去郑纤那里,便回了家,一路顺遂,也无人发现。
……
日子安宁,沈呈锦将字迹练的也与原主相差不多。她时常想起青湛,又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可越是想要忘记,越是想念。
京城连下了两日的雨,沈呈锦发呆的时间更多了,这样的天气,他会在做什么?在与别人拼杀,或者无处可去的淋着雨,亦或者随意寻了地方休憩,甚至还受了伤……
她觉得自己魔怔了,脑子里闪现的,全是那个雨夜,青湛与别人拼杀的模样,凄风苦雨,血流满地。
雨停后的这夜,沈呈锦发现一件怪事,她亲眼看见夜半时刻,榆亭自屋中出来,翻墙出府。
她倒是没想到,买来的丫鬟,竟是个会武功的。
第二日晚间,榆亭背了一个包袱,照常翻墙出府,却不知沈呈锦也跟了过去。她看着榆亭东拐西拐,竟来到了一家青楼。
沈呈锦远远跟着她,看她一路绕过青楼,走到了附近的河岸边,接着又见她将包袱藏于树后,直接从岸边跳下水去。
沈呈锦一惊,下意识想要阻止她,却已经来不及了,好在榆亭入河后即刻露出头,朝那处灯火通明的楼阁游去,看起来颇通水性。
她走到树后打开包袱,里面只有一件衣服,是榆亭平日里穿的。
这会儿再看榆亭,已离这河岸有一段距离了。
这附近依水而建的只有一座芙红阁,瞧榆亭游去的方向,正是那所青楼。
沈呈锦把包袱重新放好,沿着河岸尽量靠近榆亭,一路走到桥上,远远看见榆亭再到达阁楼之下时停住。
接着便听得三声夜莺啼叫,这叫声虽极像鸟鸣,是榆亭发出来的。
过了一会儿,五楼临水的窗户开了,远远看见有人探出头来,距离太远,沈呈锦也看不真切,只隐约见那人用绳子绑了东西放下来,水中的榆亭捞在手中。
约莫一刻钟,榆亭便回身,朝岸边处游。
沈呈锦看着她将至岸边,便从桥上下来,先她一步赶回府中,心中疑窦丛生。
她翻墙入府,便站在墙根处等着。
不多时,榆亭也从那处翻墙而入,身上已换了包袱中的衣衫。
“榆亭。”沈呈锦站在黑暗中,唤了她一声。
前方的姑娘僵住身体,良久,才转过身来,“姑……姑娘……”
沈呈锦冷着脸走近她,“你到底是谁?”
榆亭愣在原地,忽然朝她下跪,“姑娘……”她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我都看见了,我只问你,你到青楼做什么?”沈呈锦观察她的身手,料定她不是自己的对手,即使她向自己动手,她也有把握制服。
榆亭猛地抬头,惊诧地看着沈呈锦,欲言又止。
“你签的是死契,我便是将你打杀了,也没什么大碍,怎么,你还不肯说吗?”
榆亭跪在原地,低头抿唇,依旧不语。
沈呈锦叹了口气,“如此,我还是把你交给爹爹处置吧。”她正欲转身离开,榆亭却扯住她的衣摆。
她重新跪好,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求姑娘救救我家小姐。”
沈呈锦听着有些懵了,“你先起来说话。”
榆亭起身,眼眶微红,“奴婢去青楼,是为了寻旧主……”
沈呈锦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你随我进屋。”
榆亭跟着她进了屋,将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她是白家小姐白弥月的贴身丫鬟,白家家主原本隶属工部,却在几个月了前被查出曾侵吞朝廷固堤的银两,导致了两年前的水患。
沈呈锦对水患是有所耳闻的,在城南别院的仆从,大多都是水患时霍云救下的。
皇帝震怒,白家被抄,白弥月的父亲于牢中自尽,其余的人,大多流放或是发卖了,白弥月原也是要被流放的,只是她与榆亭半路逃了,却又辗转被卖到了京城的青楼中。
榆亭当然是与白弥月一道被送到芙红阁,只是价钱没谈拢,牙子便只留下白弥月,榆亭最后被沈呈锦买下。
“你是想救你家小姐出来”沈呈锦对她的言辞信了大半,也不由蹙起眉头。
榆亭再次朝她跪下,“姑娘,我家老爷一生廉洁,遭人诬陷枉死狱中,榆亭自知不该顾念旧主,可老爷于我有救命之恩,榆亭真的不能看着小姐在那种地方,生不如死。”
沈呈锦叹气,“你先起来。”
榆亭这次倒是不肯起身,“求姑娘相助,便是要榆亭粉身碎骨,榆亭也甘愿。”她朝地面叩了三个响头,沈呈锦连忙将她扶起来。
“你说的,我都知道了,那老鸨,想来是不知你家小姐的真实身份吧?”若知道了,有几个胆敢留下皇帝钦令的流放之人。
榆亭点头,始终红着眼眶,“被卖之初,我二人没敢吐露姓名,小姐用了奴婢的名字,奴婢便胡诌了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