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沈呈锦,在场认得顾让的宾客都吃了一惊,他这样说好像没什么问题,可是由当朝王爷背上花轿,这是给沈家多大的殊荣,关键是顾让还一副商量的态度。
沈呈锦没有兄长,沈钰原本是打算免了这项礼节,乍一听顾让提起,也不可谓不惊讶。
与众宾客站在一边的,还有夜寒月,他如今已经查到了沈呈锦与夜家的关系,却又不方便提,原本以为这项礼直接免了,但听见顾让这么说,心里莫名不爽。
他算哪门子兄长?
夜寒月拧眉给自己搜索理由,在沈钰还在与顾让寒暄推脱之际,插到两人中间,“沈伯父,沈姑娘曾与千池结为姐妹,在下便也算是沈姑娘的兄长,不如让在下来。”
沈呈锦:“……”
她什么时候跟千池结拜了?就算结拜,夜寒月还没和千池成亲,他算哪门子兄长?
众宾客:“……”
这怎么还抢上了?
沈钰原本不想顾让屈尊,结果又冒出来个夜寒月说着驴唇不对马嘴的话,他这次可算体会到,什么叫一个头两个大。
像是看不出他此刻的为难,段瑞也很积极地凑到跟前,“恩师,您是我的老师,那我也算沈妹妹的兄长,不如让……”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群中的一股大力拽开了,接着是霍云咬牙切齿的低语:“你瞎凑什么热闹?”
段瑞本来想反驳,无意间看到迎亲队伍中,青湛翻身下马,大步向门口走来。
即便是锣鼓喧天下一身红衣,青年身上依旧有一股冲不散的疏冷,更何况,此刻他的神色并不是很柔和。
段瑞莫名一阵后怕,反驳霍云的话卡在喉咙里,被他给咽了下去。
青湛走上来的那一刹那,人群中的沐染收回刚迈出的脚步,见他同沈钰低头说了句什么,接着走到沈呈锦面前,将人打横抱起来,一路下了台阶,小心翼翼放入轿中。
留下顾让和夜寒月,有点傻眼的对视。
中午的宴席在沈府进行,下午人跟着来到了榕林院。
红云迭起,流光初绽,黄昏时刻,青湛虚揽着沈呈锦走入厅堂。
原本喜娘让他拿着红绸给沈呈锦牵,可他没有用,怕沈呈锦看不清路,他几乎是一路拥着她走过来的,边上的喜娘想说于理不合,到嘴边的话愣是让他一张冷脸给憋回去了。
青湛没有父母,高堂上坐着的是沈钰和岳宁风,他听着赞礼者的喊声,护着沈呈锦行完了所有的礼。
两个孩童捧着龙凤花烛导行,迈着小步子走得很慢,青湛十分耐心地跟着,揽着沈呈锦慢慢走在后面。
等到了喜房,随行的喜娘原本想说几句喜庆戏谑的话,对上青湛一双静如深潭的眸子,又憋回去了,交代了几句便纷纷退出房间。
青湛按照礼节,用撑杆挑开身侧姑娘的盖头,迎上一双带笑的眼,他片刻失神。
沈呈锦努努嘴问:“妆是不是有点浓?”
青年看着她半天没反应,顿了许久,伸指在她脸颊上碰了一下,果然沾了一指香粉。
沈呈锦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婚嫁时为了图喜庆,都是要画上浓妆,听上妆的人说,她这已经算是涂粉少的了。
榕林院外,一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从里面下来一位身穿靛蓝锦袍的中年男子,跟在他身边的仆从,手里捧着一个锦盒。
霍云安排好了院中的事宜,路过门口时,恰好看到那一身靛蓝衣衫的男子,正在和门口的小厮交谈。
不知怎地,他心底有股奇异的感觉,便从院走中出来。
见那人正好朝他看过来,霍云含笑抱拳问:“不知贵客到此,有何事?”
那人谦和回礼,道:“免贵姓莫,初来贵宝地,见这处有人家办喜事,便想来讨杯喜酒喝。”
他说着,示意身后的仆从打开锦盒。
盒中放着一柄金镶玉如意,上面嵌有各色宝石,流光璀璨,极尽奢华。
那人将盒子捧到手中,神色温和,“这是贺礼。”
霍云脸上的笑慢慢收敛了些,两人对视间,都似乎察觉到对方的不同寻常。
末了,却只是相视一笑,霍云道:“来者是客,快请进来吧,只是这礼太过贵重,万万不敢收。”
边说着边让出道路,那人进了门,笑说:“若不收礼,我可不好在这儿安心吃酒。”
他这周身的气度,绝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霍云不再推迟,让身边的小厮将东西收入库房暂存,向那人道:“我观贵客乃是有德之人,房中新人正要行“三斟易饮”礼,独缺一位,贵客可愿前去?”
对方听完愣了一下,在霍云清亮带笑的目光中,窥探不出什么深意,他打消心中的疑虑猜测,道:“求着不得。”
“三斟易饮”,便是请席面上两位德高望重者,入喜房向新人敬三次酒,新人每饮一次要交换一次酒杯。
霍云请的两人,一人是岳思,一人便是这位初来的莫先生。
霍云引两人进来时,沈呈锦和青湛刚喝完交杯酒,莫先生和岳思一道讲明来意,几人便寒暄着敬了酒。
喜房中的气氛有些怪异,霍云看向敬酒的两人,岳思不着痕迹地看沈呈锦,而那位莫先生,却盯着青湛,竟有些失神的样子。
直到霍云出声提醒,两人才收回目光,从房中一道退出去。
三人走后不久,按规矩青湛也要离开去酒席上,沈呈锦由喜娘帮着净面改妆,换下身上的喜服,来到隔壁院的暖厅。
暖厅中置办的是女席,包括岳千池,白弥月,江素汀,童朝都在。
青湛没有什么亲友,霍云便免了她去敬酒这一项,只是沈钰那里,还是要青湛亲自去一趟的,沈呈锦在暖厅入座,与桌上的人说笑几句,几人便开始动筷。
虽说不甚相熟,身份性格各异,但几人相处之下,竟没太多拘谨。就比如岳千池,一会儿要跟着白弥月学刺绣,一会儿要跟着童朝学武功,一会儿又要跟着江素汀游历名山胜川,倒真把几人逗得忍俊不禁。
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童朝,嘴角都不自觉上扬些许弧度。
沈呈锦坐下还吃了半饱,便被喜娘催着回了喜房,原因是青湛敬完沈钰,便丢下霍云一个人应付一众宾客,自己回了房。
这个时段是会有人进去闹洞房的,段瑞叫嚣着要带人闯新房,躁动的情绪被霍云一句“你不要命了”给彻底浇灭。
沈呈锦回到院中,相比前院隐约传来的欢闹,这里可以说是僻静,进了房,青湛正在收拾喜被下洒的花生红枣和桂子。
他这一身红衣,穿着不像霍云那般风流娆人,却自有一番清肃之感,冷白的皮肤配上烛火下冶丽的红衫,更显五官深邃俊美。
沈呈锦看傻了眼,直到青年上前,将她身后的门关上,抱着她放到刚刚铺好的床榻上,她依旧没能回神。
沈呈锦隔着红烛,望着青年清俊的眉眼,也不知是之前喝的酒起了后劲儿,还是怎的,只觉得晕晕乎乎,身体陷入柔软的被褥间,暖洋洋的泛软。
身上的衣衫被他褪去,唇被他吻住,她隐隐约约听到他含糊唤了一声锦锦,接着便埋首到她颈间轻吻。
红被被他扯着,连同他的人一道覆上来。
初时疾风骤雨沉沉压下,带着些不管不顾的气势,直到田间幼苗被这风雨吹荡击打地摇摇欲坠,才堪堪收敛了些。只是久历干涸按行自抑,初逢膏泽,便如银河倒泻,飞珠溅玉,晦明不息。
雨势连绵至午夜方收,田间嫩芽已被催折了腰,沾染一身的晶莹水露。风稍稍一吹,残珠坠细枝,似滴非滴,似泣非泣。浮沉玄泽过后,润色醺染,愈显鲜妍清媚,摇曳堪怜。
云销雨霁,沈呈锦睡眼惺忪地被青湛裹上毯子,青湛原本是要抱她去清洗,伸手掀开被褥时,脸色却忽然一变。
他迅速将人放回床榻上,伸手去扯她身上的毯子,沈呈锦以为他又想了,死攥着毯边不让他动,说话都染上了哭腔,“湛湛,我好困,睡觉好不好?”
青湛似乎也有些急了,扯住她身上毯子的手没有松开,声音又低又哑,“锦锦,你受伤了,给我看看。”
沈呈锦脑子如同一团浆糊,闻言懵了半天,哝哝说:“没有受伤啊。”
他就算有些莽撞,但也没有很粗鲁,顶多身上弄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