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给你下毒,再用解药要挟世子,这般推论倒也是合理。不过我总觉得,若这毒是你自己下的……也甚是合理。”
钟瑜嗤笑一声,道:“无稽之谈,我为何要毒死我自己?更何况引魂丹这般传说之物,我一个后宅中的女子如何拿的到。”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所以我今天来看你,也是想瞧瞧你是不是真的中了毒,或是中了什么别的可以解的毒,在这里以假乱真,等得十日后假死离去。”
钟瑜冷冷的看向他,道:“那你现在看到了,你带来的医者也诊过脉了。你来见我,便是想看看我中毒是否为真?”
“虽说我仍觉得这内里有蹊跷,不过如今也全无证据,便姑且算你确实没有使什么计谋。我来见你,求证是否中毒倒是次要,毕竟你的生死我也并不甚在意。而是……你可知世子用了什么去换皇帝手中的那颗引魂丹?”
钟瑜挑眉,等着他说下去。
面上的温和渐渐散了去,韩玄彰沉下面色,道:“撤军,并交出青州半数兵权。”
钟瑜全身一震,惊讶得呆在了那里。
这一次北上,是付氏谋划多年之举,当初张娇娇不过听到了只言片语,便要被灭口……撤军想当于一切又从头开始,这对付氏的损害有多大,付久珩怎会不明白。
何况,还要交出半数兵权。付氏用了多少年,才得到如今光景,半数兵权一交,便是给了皇帝翻身的机会。
可他和她说,找到第二颗药了,会用来救她,也就是说……他竟同意了这个要求,用付氏,用整个皇朝江山,去换一颗小小的引魂丹。
她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人,怔怔的道:“这……王爷不会同意他这么做的。”
韩玄彰冷笑一声,讽刺的道:“付氏大军如今半数皆在世子手中,若他将手中兵权交出,王爷那边孤掌难鸣,将不得不一同撤军。更何况,世子前几日已然书信传往王爷军中,内里……”
韩玄彰的声音中带上一抹恨意,道:“内里言,此生只娶你一人为妻,永不纳妾。若你身死,他愿此生孤独终老,付氏也将后继无人。为了让王爷相信,他甚至不惜以王妃之灵发下重誓,如若违背誓言,生时他将百病缠身,死后他将坠入阿鼻地狱,而王妃之灵也将终日不得安宁。”
第132章 她放不下他。
钟瑜心神大乱, 脑中一阵嗡嗡作响,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为了救她,不惜以王妃来发下重誓……
“钟小姐, 世子他……和他的母亲一样, 是个痴心人。我告诉你这些,无非是想着,若你中毒一事确是计谋, 便看在世子一片痴心上, 别再折磨彼此了。
你曾言说想离开世子, 可是我觉得,你对他并非无情。既是相爱,为何不能不能彼此相守呢?这般爱着你的男子, 世间也寻不出第二个了。
若你中毒一事为真,不管最后如何, 若是你得以活命,以后望你看在世子曾舍弃一切救你的面上, 莫要再生出逃离的念头,好好的陪着他吧。”
“王妃和王爷……究竟发生过什么?”
想起曾经的南安王妃,韩玄彰的面上露出了几许温柔,他出神的回忆着,怔怔的道:“王妃她……是极温柔的女子。可惜,却爱错了人。”
他的目光渐渐落寞:“她本是习州的世家之女,父亲手握重兵, 彼时他看中的是老王爷的大公子, 也就是王爷的大哥为婿。后来……王爷看中了王妃身后的势力与兵权,私下亲近,结识了王妃, 王妃那般心思单纯的女子,便对他一见倾心,于是改嫁给了王爷为妻。
两人也曾甜蜜多年,只是王爷这般心怀天下之人,怎会满足于儿女私情。于是他杀死兄弟夺了权,后来又纳了另几个世家之女来巩固权势……王妃伤心之下,便长年吃斋念佛,对王爷日渐冷淡。
后来……王爷因着子嗣单薄,为了传承后嗣,妾室一房接一房的迎进来,王妃心如死灰,便生出了逃离的念头,可是王爷虽与她已然不复曾经,但她毕竟是他唯一爱过的女子,又怎可能放她离去,最后……”
钟瑜垂下眼帘,接道:“最后,王妃便投了湖。”
韩玄彰微微诧异:“世子竟与你说过?”
“只说过少许,王妃离世,世子很难过。”
韩玄彰收回目光,许久,才道:“世子虽然出身显赫,可是却不是没经历过风雨的娇花。因为是付氏唯一的子嗣,倍受宠爱的同时,他也要承担许多别人无法想象的艰难。”
略一停顿,他又道:“我一直担心他会走上他父母的老路,明明彼此相爱,却要互相伤害。钟小姐,你与王爷许是一路人,你们不是没有心,只是都太过于自私,实非良配。也许……当初我便不该出手救你。
曾经我不忍心见他失去爱人而伤心,可是钟小姐,如若你一再辜负他,我想长痛不如短痛,届时不止王爷,整个王府甚至天下,都是你的敌人。”
付久珩的童年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是没有兄弟和朋友的,后来他年纪大一些,便一直跟在父亲身边。那副高傲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一颗孤独的心,没有人比钟瑜更知道。
童年玩伴和母亲的相继离世给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痛,他是那样害怕失去。
看着钟瑜呆滞着不出声,韩玄彰整了整衣衫起身,道:“世子在军中安排搜寻引魂草的事,这会儿想也快回来了。”
钟瑜这时才稍稍回过神来,问道:“你说世子今日去军中是……去安排搜寻引魂草?”
“是,自你病后,世子便无心理会军务了,如今去军中,只是为了下令大军搜山而已。世子待你之情,天地可鉴。我言尽于此,钟小姐,望你多思量。”
韩玄彰于是行出了门去。
一阵阵心慌袭来,钟瑜捂着昏沉的头,忽的眼前一阵白光,一瞬间又失去了五感,在床头靠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好转。
她愣愣的出神,韩玄彰说过的话反反复复在她的脑中回荡着。
付久珩……他怎么可以这样呢?明明她好不容易有机会离开了,如今这般,她如何还能狠下心来无视这一切,自由自在的逍遥去?
……
付久珩果然如韩率彰所言,很快便回来了,进了门见钟瑜一手支着床沿,怔忡着发呆,几个大步便迈了过来,扶着她躺好,道:“韩师爷……是说了什么吗?”
钟瑜的目光缓缓移到他的面庞上,道:“阿珩……他说,你要用撤军和半数的兵权去换那一颗引魂丹,是真的吗?”
付久珩嗯了一声,轻描淡写的道:“也没什么的,瑜儿,你安心养身子便好,这些你不必忧心。”
钟瑜却是一瞬间便落下泪来:“你是傻子吗?没了我,你还会再遇上别人的,为什么要发那个无聊的誓?你让我、让我走的也不安心……”
付久珩皱眉道:“不许乱说话,除了我的身边你还能走去哪里。等你解了毒,我们便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别人。从前是我不懂,可现下我想的很明白,瑜儿,除了你我谁都不要,有没有那个誓言都一样。”
“哪个皇帝没有后宫佳丽的,你……”
付久珩轻笑一声,道:“我的后宫佳丽不就是你喽。至于别的人,谁说皇帝必须要三宫六院了,一想到有别的女子占据你我二人相处的时间,我便恨不得带着你逃走。
唉,大抵我要做个不肯广纳妻妾的不孝子了,为付氏传宗接代的重任就落在了你的身上,等你好了,我们可要立即成亲了,不然父王要望眼欲穿了。”
“那王爷他们岂不是要恨死我了,没准就把我赐死了。”
“怎么会,若是没了你,我便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只怕父王紧张你还来不及呢。”
付久珩的语气轻松,可钟瑜却是越听越难过,留恋的望着他一张略显憔悴的面容,伸手抓上他的袖子,道:“世子,还是不能换,引魂丹已然消失了二十年,皇帝却说手上有一颗,也许有诈啊……”
付久珩却摇头,坚持着道:“不会的,有一颗自然有第二颗,怎么会没有呢,一定有的。”
这话语不知是在说服钟瑜,还是在说服他自己。
钟瑜急急的望着他,道:“世子,京城离雍州相隔甚远,我如今已中毒六日了,即便药是真的,四日内如何来的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