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美人(90)

卫烬低头失笑,捏捏她下巴,眼角眉梢重又流淌出几分别致的矜骄,“这么相信我?”

姜央垂了眼,红了脸,这回倒是难得没像从前那样口是心非,宁死不认,虽还害羞着,却是咬着唇,一寸寸、一点点往他怀里蹭。脸蛋已经烧透,她仍没放手,两只藕臂环住他劲瘦的腰肢,下巴埋进他颈窝,声音就在他耳边甜软生香:“嗯,相信的。”

一直都相信的。

就像冬雪里蛰伏的花枝,相信冰雪融化后春天就会来那样坚定。

其实,她不是个能轻易敞开心扉的人。生长在那样的家庭里头,她很难真心实意地相信别人,更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么个人,明明与她搭不上任何关系,却能不求回报地对她好。

可是他来了。

强行把她从姜家那片淤泥里拉出来,给她信赖,给她宠爱,告诉她,她也可以像别人一样任性,不高兴的时候也没必要强颜欢笑;高兴了也无需在意旁人的眼光,想笑多大声,便笑多大声。

有件事,她没跟任何人说起,连云岫都不知道。

四个月前,起义军打进东宫的时候,她并没有像旁人一样惊慌地躲起来,而是赤脚站在铜雀台最高处,静静眺望那片火海。火势凶猛,夜风掠过她垂落的青丝和松垮的外衫,都是焦灼的味道。而当时,她脑海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不是害怕,更不是愤怒,而是快慰。

一种从头发丝一口气放松到脚趾头的快慰。

她知道,她赌赢了。

她为他争取了三年时间,而他也的确没有辜负她的期待。无论接下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至少那一刻,她心里是欢愉的。

“傻瓜……傻瓜……”卫烬长叹,拥着她,后背微微蜷起,磨蹭她鬓边的芬芳,脸深深埋入她颈窝。

其实这三年,他也不是没有埋怨过他,琢磨怎么报复东宫的同时,也想过等她落入自己手里之后,要怎么报复她。可最后,这些想法到底是败在了探子们递来的一份份关于她近况的消息中。

她过得不好,他比她更难受。

比起她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换来自己的胜利,他倒宁愿她能像其他姑娘一样,嫁给一个真心待她好的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简单而快乐地生活着,能不能再记起他,都无所谓。

连城那句话说得很对,他这人臭毛病一箩筐,真要一样一样摆上台面,跟连城一一做比较,他还真不一定能赢。

能赶在连城之前,赶在更多更优秀的人出现之前,遇见她,得到她,到底是耗费了他几辈子的运气啊?

比今夜彻底将卫煊、将姬家击溃,还要令他欣慰。

月已升至中天,清辉如水般泼洒一地银霜。小姑娘大约是累极了,这种姿势竟然就睡着了。夜风悠悠泄入窗缝,她的发丝绵绵撩动他面颊,甘甜的气息叫人沉醉。

卫烬失笑,啄了下她光洁的额头,调整姿势,让她在自己怀里窝得舒服些,听着她奶猫般软糯的小鼾,也慢慢闭上了眼。

风摇花枝的簌簌声,萤虫的挥翅声,叶尖露珠滴答声,都在他耳边远去了。

只剩她鼻尖温软的吐息,和彼此十指相缠的温度。

月光映透窗上的桃花纸,在屋里如水般漫延,似穿越了三年光景,终于团圆在他们身上,再无嫌隙。

夜色微醺,清风怡荡,一切都如斯静谧。

亦有一道白色身影,在墙头静坐。

风露湿了他眼睫鬓角,他也恍若不知,只目不斜视望着那扇窗,唇线抿得笔直,人岿然不动。待到屋里灯火暗下,他才低头释然一笑,纵身跃下高墙,没入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啦,今天有二更。

我太高估自己了,以为三章就能搞定,现在啪啪打脸了,大概还得来三章,不过明天肯定完。

最后几章都有红包的,我就不重复说了。

依旧是感谢各位大佬的投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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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长亭外

行宫之乱虽是凶险,可平定之后,一切也都尘埃落定。

太后伙同姬予斐一道犯上作乱,姬心素又涉嫌往帝王酒水里投不轨之物,姬家此番罪孽深重,辩无可辨,不仅家产全部抄没充公,爵位也遭褫夺,三族之内皆入天牢等待秋决。

原以为这层淤泥打扫干净后,这事应当就该了结。谁曾想抄家之时,锦衣卫又在姬府的密室中,发现了三年前巫蛊案的重要罪证!

一石激起千层浪,太皇太后代先帝下懿旨,要三司会审,重理此案,不仅一举洗刷了卫烬身上背负了三年的冤屈,还还了当初含冤惨死的数万百姓一个公道。姬家罪孽则更深一层,一应涉案之人皆斩首示众,九族之内流放至百越烟瘴之地,无诏令相传不得擅离。

圣旨还未传入宫中,太后就已自刎于慈宁宫。尸首由草席子一裹,便丢去了乱葬岗,沦为野狗果腹之物。

升平跟着受牵连,失了长公主之位不说,还被押入慎刑司,终身不得而出。

内侍冲进毓德宫拿人的时候,还是子夜时分,她在床榻上睡得正香。养尊处优了十多年的公主,就这么衣衫凌乱地被拖拽下床。任凭她喊破嗓门,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捆了双手双脚,一根抬杠从手足间穿过,如猪狗般被抬了出去。

皇城里是一派风雨飘摇,行宫则仍是一片春意盎然。

册封皇后的诏书已正式下发,钦天监核算命格,草拟了几个吉日。卫烬考虑了大婚的筹备,将日子定在初秋,红枫满城之际,由礼部和钦天监携手一块筹备。

姜央彻底闲了下来。

封后的旨意已经传遍帝京,若是平时,这会子早有人挤破头,变着方儿地登门道喜。奈何行宫远在京郊,这路远山峻的,旁人纵使真有这个心思,也没这个精力。

心中大石已落,又没有闲杂人等打搅,姜央难得脱了拘束的常态,每日不是和云岫戴着帷帽去后山采摘果子,就是到山林间观赏景致。日常吃的东西,也从市场采买的,换成了现摘的果蔬。兴之所至,便去山下泡汤泉,水面漂一个木制托盘,放上井水湃过果子和蜜酒,日子好不惬意。

时日转眼进入五月,立夏。

一候蝼蝈鸣,二候蚯蚓出,三候王瓜生。一年中风景最是热闹的时候,曲杨满岸,榴花照眼,翠绿里夹着几簇嫣红,瞧着就满心欢喜。可连城却要回去了。

南缙与北颐的通商之事也基本敲定,早在四月末,南缙使团就已经带着消息先一步踏上归途,为通商之事做最后的准备。连城独自留下处理余事,如今也已全部了结。

卫烬和姜央商量着,想给他办一场践行酒,风风光光地送他离开。

连城却拒绝了,谁也没知会,谁也没打搅,就这么独自驾马上了官道,同他来时一样。若不是卫烬反应快,命人套了马车在长亭外及时追上去,只怕他人都要到通州。

“你这般不告而别,可委实不像话。你在南缙要怎么胡作非为,我管不着,可到了我北颐,就该按我们北颐的规矩办事。”卫烬跳下马车,转身扶姜央下来。

连城坐在马上,听得这一声声“我”,颇为惊讶地挑了下眉。

说“朕”,是表示国君和别国太子之别;自称“我”,则仅是朋友关系。

低头一笑,连城也不拿他当外人,翻转手腕,甩了甩马鞭,散漫地回敬他:“这时候追上来,就不怕我反悔,领兵把人给你劫走了?”

卫烬只道:“放心吧,你劫不走的。”

连城不屑地:“嘁。”

清晨的京郊长亭,日头还没升起,天还是一片模糊的蓝,东方微微显出一线白芒,将混沌的天地划分开。连城只手撑着马鞍翻身下来,素白的单衣随风吹鼓、飘扬,像是在昏暗中泼出的一砚白墨,潇洒也恣意。微微一笑,天地间仿佛都有了光。

此一去代表了什么,两人心里都清楚,日后怕是再没机会见面了。

卫烬难得没故意跟他抬杠,看着远方逐渐被染红的地平线,道:“七星海棠只生长在南缙,卫煊手里却有,回去后记得先打扫一下屋子。当然啦,你要是不想打扫,留到日后,我亲自过去扫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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