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清忘性大,这会儿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很自豪,他在保护她呢,谁都不能打扰她。
隔壁院的方简坐在院里遥遥看了一下午,知道纪圆关在屋里治人,做了些吃的提着食盒来看她。傻清把手指竖在唇上示意他别出声,方简点点头,他就继续埋着头蹲在地上画圈圈。
方简把食盒搁在桌上,又回到傻清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病了?”
傻清不出声,握拳秀了秀他的肱二头肌,又捶了两下胸膛,表示自己好得很,根本没病。
方简明白过来,不是身体病了,是脑子病了。以前是憨,现在是傻,街上流浪的二傻子那种傻。
方简眼神复杂,“怎么会这样啊……”
傻清正要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话,窗户吱呀一声响,纪圆探头出来。方简见她脸色苍白,赶紧把食盒给她递过去,“吃点东西。”
纪圆接过,正要关窗,半个黑溜溜的脑袋从下面探出来,傻清跪在她窗户下面,两手攀着窗棂,眼睛滴溜溜转,小声喊她,“圆圆,休息会儿吧!”
纪圆冲他翻个大白眼,把窗户关上,傻清飞快松了手。
方简摇摇头走了,没管他们小两口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赤狐九的伤花了三四个时辰才完全医治好,一直折腾到深夜。纪圆把它放在温水里洗干净,擦干毛,用小毯子包着放在床尾。
小狐狸安安静静沉睡着,比做人的时候招稀罕。毛发柔顺,没有一根杂色,漂亮得紧,挼起来也很舒服,她控制不住偷着摸了好几把,从后背一直撸到尾巴尖,尤其是那九条大尾巴,可带劲。
赤狐九的外伤是治好了,但用神识检查的时候,纪圆发现他体内剑骨确实是没有了,从伤口看是被人活活剥去的。想来应该是很痛的,痛得他到现在还不愿意醒。
心伤内伤她没办法治,什么时候醒或是恢复人形也得看他自己的意愿和造化了。
她忙活一天累极,草草洗漱过就躺下了,没管外面那个家伙。
这半年来,头一次能如此快速入睡,睡着前她还在想,救人确实更累一些。往常她越是累就越是睡不着,一直睁着眼睛熬得二更天才能勉强入睡。
睡也不踏实,一点风吹草动就醒了,尤其是下雨的时候,老是迷迷糊糊梦见有人还躺在外面草地上,半睁着眼睛去开门,对着空无一人的草地招手,让他进来。
其实外面哪里有人啊。
她外表看起来风风光光,是太初的新掌门,有了孔萩云的帮助,什么难题都能迎刃而解。但夜深人静,四下无人时,还是会偷偷闷在被子里哭。
从秋到春,一百九十九天,每一个黑沉沉的夜,都让她赶紧无比难捱。她总是担心他死了,怕见到他又怕再也见不到他。
现在他回来了,她也能睡个好觉了,能安心了。
傻清一直坐在她门口守着,困极了也睁着眼睛不敢睡,争表现,给人家站岗护法呢。
纪圆一早打开门时,他不小心靠着门睡着,身子往后一倒就摔进了屋里去,这一下人摔醒,摸着脑袋憨憨冲她笑:“圆圆。”
纪圆难得睡个好觉,火气消了很多,但还是没有好脸色,手指着篱笆门,“滚出去。”
傻清赶紧到门外边蹲着,老老实实的小狗模样,眼睛亮晶晶看着人,等人夸。
纪圆说,“憋跟我来这套,装傻没用,让你滚出去听见没。”
傻清不出去,竹篱笆离她的屋门好远,他连她喘气声都听不见了。他不出去,还把脑袋埋在臂弯里,乱糟糟的头发跟个大拖把似的垂在四周。
纪圆拽他胳膊,“你给我出去听见没!”她返身回去把赤狐九抱过来,掀开他头发从手臂缝隙里塞进去,“带着你弟弟走吧,我家不欢迎你,你寄几个有屋,回去你屋睡去。”
傻清把赤狐九抱着,抬起头看她,“不要生气了嘛!”语气有点重,还带了点抱怨,表情不太高兴样子。
别人没生气,他还先生上气了,“我以后哪里也不去了嘛。”
嘿!他还敢还嘴!
纪圆走到石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隔夜茶,早上霜重,茶水凉得她牙根发酸,骂人却一点不含糊,小手指点着他,脾气又一下上来,“你少在那给我装傻充愣,我不吃这套我告诉你!你有本事去有本事别回来啊,你回来也别来找我啊!你不是挺能耐吗?”
她走到他面前,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揪着他打结的头发,“你瞅瞅你,你自己照镜子瞅瞅,一去半年多,我以为混成啥样了呢。头发也不洗,衣服也不穿,你是哪个山头里来的野人,来我家干嘛?我认识你吗?”
她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傻清说不过她,只能抱着赤狐九垂着脑袋生闷气,纪圆骂完又是一阵后悔。
不生气啊,不应该生气啊,她跟一个野人有啥可生气的。
她骂完想通,重重哼了一声,小模样神气得不行,长发往身后一甩,提着裙子哒哒哒进了屋,门哐当一砸,睡回笼觉去。
第五十四章 每天喜欢我一点,行的吧?……
只有野人才不回家, 许镜清就是野人。
不爱回家的人,最终无家可归,哼。
但纪圆睡完回笼觉起床时, 却发现下铺木板上多了几个大泥脚印。
泥脚印从窗口到床边,在下铺乱七八糟踩了一通, 有来有回的。
纪圆下床悄悄摸到门边打开一条缝看, 傻清还挺会享受, 一点不客气坐在桌边啃果子,吃得瓜香,果皮果核都堆成小山了。
她呼啦一下打开门, 傻清腾一下站起身,把桌上的果皮挡住, 用力吞咽口中食物, 还用手背抹了一把嘴。
纪圆叉腰, “谁准你吃我东西啦?”
傻清梗着脖子说:“我饿了!”
人家刚从异界回来,还暂时不能适应没有饭吃以灵气辟谷, 肚子饿了可不得吃饭的。
可吃都吃了,总不想再让他吐出来吧,她问他:“你是不是偷偷翻窗户进我屋了。”
傻清摆手,“没有没有!”
纪圆冲他招手, “你过来。”
傻清过去,纪圆一下跳起来揪住他的耳朵把他揪进屋,指着地上的脚印让他看, 问:“是不是你踩的?”
傻清死不认账, 小脑瓜又灵光一闪,“有坏人混进来!”
纪圆啪一巴掌打在他背上,“你就是最大的坏人!你个大害虫大坏坏, 你还装?你还装傻,你以为装傻我就能原谅你吗,我告诉你,没有用嗷,这套没有用!”
介于他一直就不怎么聪明,所以人彻底傻了之后,竟然跟平常没啥两样!你说稀不稀奇!
纪圆一直在气头上,还没看出来,觉着他这幅打扮就是装傻卖可怜,才不上当呢。
她懒得跟他计较这些,两手把他往外推,“出去,别在我家站着。”
傻清捂耳朵,委屈巴巴,“你拉我进来的。”
纪圆说:“我拉你进来你就进来,我让你出去你怎么不出去?”她伸脚踹他屁股,他竟然还知道躲,身子灵敏一闪偏过去。纪圆踢空,脚底下打了滑溜差点没站稳,自己先憋不住笑了。
傻清跟着咧嘴乐,纪圆气不过,捡起墙角的扫帚追着他打,两个人绕着院子跑,花圃里一只巴掌大的小青蛙瞪着绿豆小眼看,生怕他们把搁在门边裹毯子里的赤狐九踩死咯。
跑了几圈追不上,许镜清仗着腿长欺负她,还觉得好玩呢,见她没追上来站在原地等。
纪圆扔了扫把坐在凳子上大喘气,脸都跑红了,傻清凑过来,弯腰笑嘻嘻看她,背过身子站到她面前说:“打吧。”
纪圆胸脯上下起伏,小脸通红,没理他,换个方向坐,“你这样有什么意思。”
傻清愣了一下,转身面对她,两根手指揪住她的袖子扯了扯,“别生气了嘛。”
纪圆趴在桌上脸埋臂弯里,声音闷闷的,“我都说了不喜欢你了,你能不能就别再缠着我了。”
傻清垂着脑袋站在那,不说话,纪圆趴了一会儿推开他自己回屋,洗漱换衣服。两刻钟后人打开门出来,换了一身鹅黄色长裙,涂了胭脂口脂,打扮得又精神又漂亮。
傻清正扒门缝呢,冷不防她出来,他瞟了一眼,有点惊艳,一下挺害羞,急急把脑袋埋下去不敢看,偷瞄她。
纪圆手里拿个木盒,也不跟他打招呼,径直往院外走。青龙门掌门过三百岁寿辰,今晚在平安城酒楼设宴,她备了礼物给人祝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