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云山封魔阵下斩妖除魔的事,无法避免再一次被重提,尽管纪圆对许镜清并不感兴趣,仍是时不时礼貌地应一声,再恭维两句,心里一直惦记买除草傀儡的事。
太初仙门大长老霍笙,负责管理财务外交等杂项,他的关门弟子白照南继承了师尊的吝啬和生意头脑,自己开拓了帮外门弟子卖灵谷的买卖。
仗着大长老关门弟子这样的身份拥有的人脉和资源,外门弟子的灵谷在白照南手里总能卖个好价钱。加上抽成合理,大家也都愿意来找他,这时候来登记卖灵谷的外门弟子已经排了老长的队。
轮到纪圆,白照南抬起头冲她和煦一笑,手里算盘依旧拨得噼啪响,“哟,大客户来了。”两个人关系不错,卖灵谷这个事也是纪圆向他建议的。
纪圆将灵谷交给他,又从芥子袋里摸了几个大石榴递过去,“喏,你上次说想吃,我给你摘来了。”
石榴是纪圆在自己小院里种的,她种地有一手,种什么成什么,这石榴也是结得又大又红,看着就喜人得很。
白照南脸色微微一变,起身将她拉到一旁,平素正经的他竟也难得有几分扭捏,“啊,这个,石榴嘛……一会儿还拜托你帮我转交给叶师妹,该怎么说你懂的吧?以咱俩的交情?”
纪圆默默将石榴收起来,“好,没问题,懂。”
白照南拍拍她的肩,偷偷塞给她一块灵石,“如此就多谢纪师妹了。”
纪师妹笑得比蜜还甜,“应该的应该的。”
她心中暗笑,能从白照南手里抠钱,自己也算太初第一人了。
白照南口中的叶师妹是二长老云静燃首徒——叶灵予。
叶灵予是内门弟子,内门弟子的居所在扶虹道以南,扶虹道形如七彩虹桥,将两座险峻高峰相连,那边同样是掌门和长老们的居所。
虽然是外门弟子,这附近纪圆却常来,护山法阵识得她,她未被阻拦,轻而易举踏上虹桥。
虹桥两侧,飞泉溅奇花,山色灵秀峻峨,水雾氤氲朦胧,如置身仙境,是太初一道奇景。
水光山色无人不爱,每每至此,纪圆便会驻步于虹桥上赏景片刻,今日也不例外。
但奇怪的事,今天自踏上扶虹道开始,心里便隐隐不安,感觉像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若是神识机敏的剑修,定然会感受到危险的来临,早早防备。但纪圆只会种田,实在想不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也不会想到在法阵重重的内门会有何种危险?
很快,不待她细想,异象来临。一侧山崖的瀑布没有预兆断流,半山崖壁上松枝剧烈抖动,山石滚滚而落,从百丈高空砸落下方深潭。
纪圆皱眉,脚下虹桥也开始震颤,她站立不稳,但虹桥光滑如镜,连个扶手都没有,只能缓慢放低身子,防止跌落。
“砰——”
巨响如雷声贯耳,崖壁上猛然炸裂开,虹桥也随之一抖,纪圆惊恐回头望去,一块巨大山石已经迎面而来,她眼前一黑,人直直从虹桥上跌落。
天放异彩,白日惊雷,连在静室打坐的掌门也被惊动。
太初仙门上下奔走相告,许镜清出关了!!
第二章 我发霉了?
许镜清闭关五载,突破境界,出关时天显异象,飞溅的山石将纪圆砸了个头破血流,更是从百丈虹桥跌落崖下深潭。
太初仙门建立六千余年,这虹桥乃是第一任掌门所造,这么久的时间里,虹桥也生出了些灵智。只是连虹桥也没想到,内门里竟然会有这么这么这么弱的弟子,连块石头也抵挡不住。
虹桥一边为太初仙门的未来担忧,一边调动扶虹道法阵将沉入潭底的纪圆捞上岸,另通知了掌门。
众长老弟子尚沉浸在许镜清突破境界出关的喜悦中,听闻此事这才急急忙忙赶至,将人抬入蟾木院医治。
纪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她只觉头疼欲裂,浑身无法动弹,费力转动眼珠,看见帷帐顶挂着的熟悉的贝壳风铃,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没死。
白照南坐在桌边拨算盘,感觉到她醒了,放下手里的账本来到她面前,手指撑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好了,醒了就死不了。”
她浑身上下缠得跟木乃伊一样,动也动不了,口中是苦涩的药味,声音因为久不说话也十分沙哑,“怎么,回事?”
白照南将她扶起来靠在床头,给她塞了一颗丹药,又灌了些水,“许师兄出关时飞溅的山石将你从虹桥砸落,没大碍,也就昏迷了三天,断了十多根骨头,现在已经接好了。”
说罢还抬起头看了一眼她的脸,又有些心虚地垂下眼帘,“许师兄嘛,他也不是故意的,你莫要放在心上,回头我让他给你拿点丹药,亲自过来给你道个歉。”
纪圆不是个小气的人,能结识到白照南这样的顶级内门弟子,除了臭味相投当然也有自己的过人之处,平素在外门人缘也都不错。
她轻轻摇头,“算了,是我自己太弱,不必道歉。”
白照南给她喂了一勺水,“反正话我会带到,他怎么做是他的事。”
纪圆艰难吞咽,想起自己昏迷的这几天,不知道耽误了多少事,浪费了多少赚灵石的时间。好在灵谷刚刚收割完,灵田还需要一小段时间的休养,倒是不着急。
看她这幅愁眉不展的样子,白照南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你又不修炼,还那么拼做什么?赚那么多钱干什么?”
果然不出他所料,纪圆还是那句:“养小白脸。”
当然养小白脸不过是句玩笑罢了,无论身在何处,她总能有办法把自己安排得很好,钱是唯一能提供安全感的东西。有钱,心里才觉得踏实。
初来乍到时当然也幻想过自己是个根骨奇迹的修仙奇才,但五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认清现实。
平凡也没什么不好的。
白照南并不歧视好友庸俗的愿望,只是真诚建议,“其实吧,你也不用这么辛苦,谢灵砚是萍西堡堡主次子,宗门子弟,家族里受宠得很,如果你愿意跟他进一步发展……”
他话没说完,眼前的粽子精突然猛烈咳嗽起来,咳得纱布下都隐隐透出血迹,白照南只好闭嘴,施术为她止血。
半晌她缓过劲,才虚弱开口:“不要乱讲。”
白照南不再多话,低头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手掌,又笑嘻嘻说:“其实你白兄我上个月初八才过了五十大寿,还很年轻呢。那如果你实在是钱多,看在咱俩的交情,能不能算我一个?”
山中无岁月,但凡修道之人,大多幼时入道,常居山中,修士们的年纪自然也不能用凡间的历法来计算。五十岁确实还不算老,白照南外貌也就凡人十八九岁的样子,据说掌门都已经八百多岁了。
能跟白照南这样的人做朋友,纪圆也没什么下限,“如果你愿意塞着口塞让我牵着铁链在地上爬顺便抽你丫的几鞭子,我当然没意见。”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又长着嘴大喘气。白照南眯着眼睛,试想了一番她所描绘的场景,眼神迷茫:“什么东西?”
又喂了她一碗隔壁方简送来的米粥,白照南收拾起算盘,打算回去向师尊交了账本晚点再过来看她。
临出小院的时候,却撞上一个人。
许镜清。
纪圆坠桥时,许镜清还未出无悔崖,尚不知外面发生的事,应该也是才知道匆匆赶来看望的。
白照南注意到他身上还穿着上次闭关时的那身白衣,袖口衣摆依旧整洁如新,纤尘不染。站在纪圆极具生活气息的花团锦簇的院子里,竟也毫无违和感,倒衬得人更加清逸脱俗。
上次见面已经是五年前,白照南心中感慨,这个人还是跟从前一样,如不被飞鸟微风所惊扰的静湖,内敛沉静,却暗藏锋芒。
这次出关,他身上那种如有实质的剑气更为凌冽,修为亦提升了许多。但跟大多数专注于某事的‘天才’一样,都少了几分人味儿,与周围人格格不入。
“恭喜大师兄出关。”白照南率先冲他拱手行礼。
许镜清略略点头,视线在这间小院中兜转。这是他第一次来外门,也是第一次来到异性的居所,听说师妹重伤已经昏迷三日,特来看望。
虽同为内门弟子,但其实白照南跟他交情并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