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沈枕回答的时候，程之扬已经知道答案了，“以前我和我母亲一起住在这里，不过……她已经过世了。”
“这样……”程之扬真想给自己两巴掌，她可真是趟雷小能手。“阿姨她……”
“生病。”沈枕斩钉截铁，却又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明显不喜欢这个话题。
程之扬看着站在灯光里，那个轮廓分明的背影，直觉的并不是这样。
沈医生实在不是个会说谎的人。
*
“这里……就是你家啊……”程之扬轻叹。
“不然是你家？”
“倒是也有可能啦……”程之扬小声嘀咕。
沈枕没听到程之扬这一句，自顾自的进了屋，帮程之扬拿了拖鞋。拖鞋并不是客用一次性棉拖，看得出来这里真的没什么人造访。
“我家只有一个卫生间，你可能要和我共用了。”
共、共用？！
这么赤.裸.裸的邀请吗？
可偏偏沈枕那张挺禁欲的脸讲出这种话来却莫名的色气。
即便是程之扬这种骚话张口就来的主，却也顿时一阵面红耳热，脑子里各种限制级画面幻灯片似的切来切去。“咱、咱们这、这么快的吗？”
“什么？”沈枕没能领会精神，“你先还是我先？”
“……”喔，只是三维空间里的共用，没有共时性。
“那我先吧。”程之扬顿时觉得特别失落，有种垂头丧气的样子，却不料偏偏这时候肚子却咕噜噜的叫了一声。
是了，晚宴上没怎么吃东西来着。
“没吃晚饭？”
“嗯……”程之扬可怜巴巴的看着沈枕。
“小鸡炖蘑菇、酸菜排骨、红油辣子鸡，咖喱芝士，想吃什么？”
“这么好！”程之扬光听这爆出来的几个菜名都已经开始咽口水了，沈医生真不愧是沈医生，真是个宝藏医生！
“我可没说帮你泡。”
啥？泡？程之扬这才反应过来，敢情是泡面啊？
“你不是医生吗？”
“医生又怎么了？”
“医生难道不知道泡面是垃圾食品对人体没营养的吗？”程之扬欲哭无泪。
“又不是我吃。”一本正经。
“……”
“我不想吃泡面。”程之扬抗议。
“那你想吃什么？”
“吃你。”程之扬突然凑了上去，笑的不怀好意，“要不你吃我也行。”
“不用了，垃圾食品没什么营养。”
“……”
*
沈枕家的卫生间面积不大，布置的却紧凑而简洁，并没有老旧房屋里那种触目可及的岁月痕迹，看得出重新装修过。只不过即便装修过对面积却也无能为力，没有浴缸，只有一个极简主义的喷淋间，里面的沐浴露洗发水像是整齐的列队小兵，就连方向都是一丝不苟的。
怕不是个洁癖…程之扬心想，抱着沈枕给她的浴巾突然凑近，猛的吸了一大口空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无奈摇头心想自己怕不是个变态…
但是……是沈医生的味道。
程之扬突然有些脸热，所谓迷妹，也不过如此了吧……
*
不过让程之扬没想到的是，等她洗完澡穿着明显宽大的主人的衣服出来以后，竟然发现沈医生竟然真的开了伙，而且比起上次在桦姨家里那次，沈医生的手艺简直不能好更多。
金色的咸蛋黄芝士焗虾仁淋上红色剁椒熬出的甜辣汁，配上爽口的凉拌三丝。程之扬几乎舍不得用筷子破坏摆盘。
哼！上一次果然是故意做的难吃的！程之扬一边吃一边腹诽。
虾仁的虾线剔的干干净净，三丝粗细均匀无论怎么挑都挑不出例外的一条。程之扬暗暗惭愧，她俩到底谁才是餐饮店的老板啊？
沈枕倒是没打照面，自顾自的去洗澡了，浴室里雾气蒸腾，温暖湿润，味道也是熟悉的茉莉花香，却与主人无关。
沈枕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她好像突然理解宋熙口中的冷清是何意了。
等到沈枕出来的时候，程之扬心满意足的吃了个饱，对方没动筷子，这是专门为她准备的晚饭，程之扬也不好意思再让沈枕动手，便主动收拾了碗筷去了厨房。
沈枕看她要刷碗倒是也没客气，却没想到那人才走进去没多久，厨房就传来阵阵另人牙酸的，碗碟碎裂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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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沈枕顿时黑脸, 深呼吸。这里是承载了她过去无数美好记忆的地方, 每一个茶杯, 碗碟都是当初母亲在时添置的, 虽然多年下来已经旧了，但母亲一向也喜欢素雅，这里的小物件与房间整体装潢倒并不冲突，这么多年了，别说是损毁, 就是不能用了，沈枕也舍不得丢弃，都会小心的安置。沙发上那只被撸秃噜毛的小羊玩具就是最好的例子。
沈枕咬牙走了过去, 刚刚那些想法转瞬成空，冷清什么的，是真的挺好的。
可沈枕走进厨房，目光却没分给地上那些碎瓷片半分, 她发现程之扬竟然趴在垃圾桶处干呕。
“怎么了？有过敏史？是虾吗？还是鸡蛋？”沈枕也顾不得一地狼藉，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来, 帮程之扬拍背, 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哆嗦了一下整个人往后躲去。
“别、别过来——”程之扬的眼神像是丛林里受惊的鹿, 她挣脱沈枕的手臂不住的缩着身子。
“好, 好, 我们去医院，走。”沈枕语速快的吓人，声音里有她自己都没察觉出的颤音。
“刀……刀……手术刀……”程之扬却哆嗦着嘴唇, 指着放在案板上大小号的银色手术刀，更是惶恐。
“刀怎么了？”沈枕一头雾水。
“你……手术刀……做…… 做什么……”
“……”沈枕愣了愣，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知道并不是过敏才松了口气，柔下声音哄，“你先冷静，这个我用着顺手些，是干净的，并不是医院里那些。”
“没……没切割过……人吗？”
“……”这一下沈枕都气笑了，她站起身，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程小姐，你是来秀想象力的吗？怎么可能？你是恐怖片看多了吧？你可以理解为，不同形状的刀具。”
程之扬还是脸色惨白，自己的反应好像确实有点大，但心里还是涌起一阵阵不适。“为什么要用这个！很吓人的好吗！”
“抱歉，一开始的话是想练习刀工，后来习惯了也就一直这样了。”沈枕叹了口气，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已经碎成几片的可怜碗碟上，看着一片凌乱有些心疼，“自己一个人住，也就不太注意这些了。”
语气里有着难掩的落寞。
程之扬听了这话像是突然被注射了镇定剂，她看着沈枕小心翼翼的捡起一片片碎碗，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刚刚到底是做了什么。
“对、对不起啊，你别碰那个了，小心划破手。”
沈枕没说话，依旧动作。
“我来打扫我来打扫，没事，只是两个碟子和一个碗，我赔你新的！”
“不用。”语气有点冷。
“你放心，现在这个时代一模一样的也能买到，买不到我就去给你订制……”
话音未落，沈枕突然抬起了头，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人，目光有着明显的厌恶，声音却几乎轻的听不到。
“有些东西，是钱买不来的。”
很久很久之后了，程之扬才知道，冰山露出水面的只有一角，而人们理所当然的认知只是因为并不了解。她这一刻打碎的，并不是一只碗，一个碟子，而是沈医生心底一段血泪的刺骨温柔。就像她也并不知道，当初沈枕那个自杀的学妹，其实并不是因为迷上了病理学。
*
“喂。”
“一诺诺，你猜猜我在哪里。”
“扬扬？在哪？你别说在沈医生家。”
“我靠，你是传说中许一诺许大仙吗！”
“我去？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切……我才不信，你要是在沈医生家还能给我打电话？还有这美国时间？”
“我也希望我没有时间和体力给你打电话，可是沈医生她不允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