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城子:“我知道,知道!话说你能不能别总这么清心寡欲,真打算日后千万年都这么过下去,总要给自己寻点在意的……”
话未说完,颜城子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一时心直口快竟稳稳地戳在他伤处上。
顾轻脚步一顿,背影略显僵硬,凉薄的声音越过千年光阴,悲伤得悄无声息,“我曾在意的、视之如命的人……早已不在了。”
殿外,顾二三拜完后瞪了一眼站在旁边看戏的上邪,“你怎么不拜?”
邪帝这膝下黄金可一文不值,麻利地跪在地上,嬉皮笑脸道:“拜拜拜!愿太上……呃……”
忘词了,她望着殿门口那抹白衣翩翩的背影,不知为何心房疼得一瞬皱眉,好在转瞬即逝,她在抬眸时依旧笑得没心没肺,“吉祥如意,大富大贵!”
此话一出,周围仙家弟子皆投来鄙夷的目光,顾二三直接嫌弃得以袖遮面,如此粗鄙之言已不是丢人这般简单,简直侮辱了顾轻这个人。
仙阶之上的颜城子闻言噗嗤一笑,与此同时顾轻跨入殿门的步子刹那顿住了,他腰间那串沉寂千年的金铃响了!
邪帝的脸皮四海八荒堪称第一,她无视众人的鄙夷,拍了拍衣裳上根本不存在的土,拉起恨不得与她从未相识的顾二三,兴高采烈道:“少爷咱回家。”
然后便大摇大摆地往宫门走,突然一阵掌风袭来,宫门骤然关闭,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捉贼呢!
上邪下意识得后退了两步,正好撞上一个人的胸膛,鼻间嗅到一股淡雅熟悉的梨花香,像那场记忆深处早已模糊的初见,似有慌乱的心跳声回荡在耳畔……
“顾轻,顾轻,我在这儿,你看看我!”
红衣少年坐于梨花树上,朝树下经过的白衣仙君摇着手,她生得美,眼睛里像藏了一片星海,笑起来更美。
可惜树下人性子冷,百次未必有一次抬头。
红衣少年见人不理不睬,就要走远,急忙跳下树追了上去,笑弯眼睛道:“又去练剑,我陪你一起。”
白衣仙君径直朝前走,眼中没有半丝动容,冷冷道:“离我远点。”
说完,便身影化雾消失在原地,可见真的一刻都不想和她多待,这人品是有多差啊!
树枝上卧着的小狐狸旁观一切,用爪子捂住眼睛,似是嫌丢人,撇嘴道:“你为何总喜欢招惹他?”
“看着顺眼,不行吗?”
小狐狸起身抖了抖猫,牙碜道:“整个仙界他最看不顺眼的人怕就是你了。”
……
一阵清冷的声音打断了那段丢人现眼的回忆,“你方才说什么?”
上邪转身刹那纤细的手腕便被紧紧抓住,一张白玉面容映入眼帘,近在咫尺,只是他眼上紧缠的白布,见如不见。
世间之事,咫尺与天涯无异。
“再说一遍!”
那声音中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握着她的手腕越发用力,似生怕人跑了似的。
邪帝这人向来能屈能伸,噗通一声竟当场给他跪了,鬼哭狼嚎道:“太上,小人错了,还望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次,小人定当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话音未落,那人轻轻一笑,宛若盛世烟火,愣把某人看愣了,满肚子的胡言乱语一下卡壳了,明明不管从前如何哄骗央求,莫说笑了,看都不看她一眼。
顾轻一发力,直把跪着的人一把拉起,笑道:“我知道了。”
上邪没站稳,险些跌他怀里,“……”
你知道啥了?我咋啥都不知道?
沧海日沉,唯君如故。
第9章 暗流
所以说,人流年不利的时候真是出门都会被猪撞!
上邪还没跨出戊戌宫的门,就莫名其妙地撞上了顾轻,然后嘛……
顾轻终于对自家倒霉弟弟下手了,说什么多留几日,等炼丹房炼出更好的仙丹,再一并带走,但扣留她做什么?
“太上吩咐过,戊戌宫内您可以自由出入,但绝不可踏出宫门半步。”
她嘴角抽搐地瞧着屋外里三层外三层的持剑仙士,“此话当真?”
仙士恭敬道:“太上之谕,怎会有假?”
上邪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灿烂笑容,既然走不掉,那就搞事情。
半柱香后,她悠哉走到地牢时,身后跟了二十多名上等仙士,说是重兵看守也不为过。
这前脚刚迈入地牢,就听到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一名男子清亮的嗓音在空旷的甬道里回荡。
“今日我便给诸位讲讲,南荒邪帝与戊戌太上那段禁忌不可说的旷世虐恋!”
上邪闻此言时,整个人一踉跄,险些一头撞在墙上。
紧接着,就听到有人质疑道:“你胡说什么呢?邪帝与太上可是两个大男人,哪儿来的旷世虐恋?”
施仇躺在那张铺满稻草的硬板床上,翘着二郎腿,笑道:“所以才是禁忌不可说啊!想当年,闻名仙界四公子中红衣少年可是居首位,其风姿可谓冠绝古今,其容貌可令天地生妒,那是真正的天上人间第一人。顾轻那冰疙瘩虽然一开始对她百般不待见,但最后是实打实地动了凡心,互生情愫,暗通款曲!”
原本看守地牢的戊戌宫弟子不知为何都凑到了施仇的牢房门口,一个个兴致勃勃地听着。
隔壁牢中的长思气得脸都红了,恨不得把铁栏啃了,“荒唐,天下何人不知邪帝与太上是正邪两端、不死不休的两人?”
施仇眼眸渐深,如渊似海,调侃道:“所以才让你们少看那些瞎编乱造的仙门正史,你们年纪尚轻,阅历还浅,自然不知这世上有一种爱而不得的痛苦,更不知他两人相识百年间,走过多少坎坷,经历过多少场生死?凡人一朝生死便可托付终身,他们生死与共岂止百年。”
另一侧牢房的长亭听得整个人都蒙了,“你的意思是说……说两个大男人日久生情?”
上邪简直一口老血顶到嗓子眼!
施仇从乾坤袖中掏出一本书,甩到长思愤愤不平的脸上,“多看看野史,妥妥的真相,不然我给你们讲也行,就从上邪偷看顾轻沐浴,色/欲/熏心,扒了人家裤子,开始讲起可好?”
众人正听到起劲,突然莫名背脊发凉,一回头才发现身后竟悄无声息地站了个脸黑如锅底的人。
施仇也不讲了,笑意盎然地瞧着满脸阴森森的上邪,“你若是再用点力,怕是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随行的仙士立即将玩忽职守的弟子训斥了一顿,让他们出去领罚。
长亭走到铁栏边,儒雅的声音掺了丝探究,“南姑娘似乎对戊戌宫的地牢情有独钟,竟又来了。”
上邪没好气道:“你们呢?事情不是澄清了吗?怎么还待在牢里?”
她那张嘴向来能准确无误戳人痛处。
长亭面色尴尬地低下头,惭愧道:“父亲说虽然放走鲲并未我等本意,但被奸人利用而不自知,铸下大错,理应该罚,便让我等在牢中多待几日。”
上邪不禁脑壳疼,自家那位师兄不仅迂腐,还心大。
一旁的长思自接过那本仙门野史,虽然面上不屑,但还是忍不住翻阅了起来,正看得入神,被上邪一把夺过,教训道:“小孩子家家的别总看这些内容不良的东西。”
长思隔着栏杆,伸手去够,气急败坏道:“你还我!”
施仇又从乾坤袖中掏出了两本,扔给了长亭和长思一人一本,“随便看,应有尽有。”
上邪脸色黑得都快发紫了,目光扫过施仇牢中桌上一瓶瓶的上等仙丹,“看来你在这地牢里待得挺滋润。”
施仇一抹痞气的斜笑,“托戊戌太上的洪福。”
长思极为宝贝手里的书,好死不死地插嘴道:“你们两个认识?”
谁知两人皆是瞬间炸毛,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目光一寒,异口同声道:“不认识。”
长思:“……”
长亭:“……”
确实不像是认识,倒像是有深仇大恨。
言语间,一股迷香以施仇为中心在牢房迅速蔓延开,长思、长亭以及守在地牢外的仙士也皆被撂倒。
唯有上邪不动神色地站在原地,褪去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眸中一抹认真,“他们说我身死之后,师尊的遗体是你安葬的,葬在何处?”
施仇不答反问,“真是稀奇,见了我不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