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陛下英明,终是还了老将军的清白。”
陛下漫不经心的言语,似要秋后算账的表现让许家上下皆是惴惴不安,面露惨色。
赵宸看得好笑,这才发了善心道:“起罢。”
众人如释重负,待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已是两股战战,背冒冷汗。
“谁是薛大姑娘?”赵宸的目光再次扫过平远侯府一家,确认薛碧微不在其中,便不动声色的开口问道。
于许家而言,平远侯府今日能得登高望远,甚至面圣的机会,全赖自家施舍。可谁知许姓女儿都未能入陛下的眼,那破落户出身的薛家为何有此造化?
许夫人眼含妒意的看向平远侯府一行人,不由冷笑连连。
那平远侯薛文博乍然得天子问话,唯唯诺诺却不知作何反应,神色慌张的左顾右盼意在寻求救星。
许氏与薛妙云难掩面上的扭曲,吃人的目光似要将薛映秋生吞活剥。
薛文博的妾室更是不消说,埋头抱着小儿瑟瑟发抖,不知周遭变化。
好在老夫人是经过事儿的,她回身缓言对薛映秋唤道:“秋姐儿,陛下问话,不可失礼。”
薛映秋仪态端方的步出人群,再上前些许,对赵宸矮身行礼道:“臣女薛映秋,请陛下万福金安。”
屋里的赵瑄见之不免糊涂,俏摸着问苏禄钦道:“先前陛下使本王往平远侯府送礼,不还是六姑娘?况且本王若未记错,六姑娘及笄那日,他还撺掇着本王前去观礼。”
“怎的本王不过一去京城十多日,陛下就移了情?”
苏禄钦道:“殿下,您听老奴的劝,这胡诌之语莫要在陛下跟前提及,否则...”
他的未尽之言,赵瑄心领神会,立即噤声不再多嘴。
赵宸问薛映秋不过是虚晃一招,对之也就稍显敷衍,客套道:“原来是你。”
“倒有几分章老将军昔日之风采。”
“臣女敬谢陛下为章氏一门昭雪,陛下盛德,臣女铭感五内。”
“说来,劳苦功高者当为镇国公府。”赵宸思及苏炀为案件奔走的情形,为其美言道,“尤其是二公子,经年旧案,卷宗繁累,他居大理寺达五日之久,不眠不休,这才将案件疑点整理明晰。”
“此后,他又亲自探访询查嫌疑人,事无巨细,直至真相水落石出。”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相谈甚欢。尤其是赵宸,天生凤眸含情,加之又神情专注,轻易就让人误以为他对薛映秋别有心思。
薛妙云眼下是嫉妒成痴,捏紧的双拳,那指甲都深深刺进掌心里。她恶狠狠的盯着薛映秋的后背,恨不能眼神能化作最烈的火焰,将其焚毁殆尽!
第72章 . 七十二只团子 交恶
在场之人中妒忌薛映秋的又何止一个薛妙云?
许家庶女艳羡其好命, 若非有一门得力的外家,陛下哪里能注意到一后宅名声不显的女子?
许夫人更是银牙咬碎,倘使她的芊芊尚待字闺中, 还能容平远侯府这起子小门小户抢了风头?
心思各异者,不在少数, 而赵宸的下一句话, 再引遐思。
他与薛映秋说着, 转脸问苏禄钦,“见到薛大姑娘,朕忽而念起去岁在任上病逝的成都府路转运使薛弘杰出身平远侯府罢?”
“回禀陛下, 正是。”苏禄钦板着脸, 将大内总管太监的气度拿捏得稳稳当当。
“朕听闻他留下一独女, ”赵宸似不经意提起, 他略带的审视的目光从薛家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怎不见其人?”
“莫不是你侯府刻薄寡恩,苛待忠臣之后?”
如此大的罪名,陛下轻描淡写的就扣了下来,如履薄冰的平远侯府可担待不起,薛文博倏地跪倒在地, 余下家眷也纷纷告罪。
许嵘冷眼旁观,他自太皇太后处听来只言片语,道是赵宸与薛弘杰那遗孤有私情。莫非陛下知晓瑾王欲纳其为妾,有意干预?
“陛下饶命啊!”
“微臣饶是有天大的狗胆也不敢委屈微姐儿一丝一毫啊!”薛文博呼天抢地的嚎,生怕赵宸有心追究, 否则他莫说官职不保,便是顶上爵位也将化作云烟。
谁不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可当今的心思瞬息百变,任谁也招架不住啊!别看许氏整日耀武扬威, 当真让人上纲上线起来,她色厉内荏的德性立马就现了原形!薛文博吓得语无伦次,形容难堪,她也不遑多让。许氏伏着身子,既不敢抬头,也不敢开口,她心里有亏,就怕不慎让赵宸拿了言语间的错处,借题发挥。
儿子、儿媳皆不堪大用,老夫人悔恨交加,目不忍视,正要豁出一张脸代为辩解,猝不及防下让薛妙云抢了先,她掐着声儿,柔得好似汨汨温泉滑过指尖的触感,“陛下~”
她鼓起勇气,膝行上前,距离赵宸约有一尺之距,体态盈盈,浑身散发着惑人的馨香。
光天化日之下,竟想勾引男人么?
薛妙云这轻浮外放的行径不仅让众人大跌眼镜,赵宸也被她吓得一退三步远。黑衣亲卫及时上前以长刀相抵于薛碧微颈间,“不得放肆!”
御前亲卫经过尸山血海一般的特殊训练,杀气重重,哪是薛妙云这等深闺小娘子能见识的?
那冰凉的刀鞘恰好置于颈上动脉,薛妙云胆战心惊,浑身血液也失去热度似的,她满腹惊惶,嗓音战栗道:“陛下,臣、臣、臣女乃是无心之失,惊扰了陛下,罪该万死!”
几日前,她与薛碧微几人起了争执,后与许氏百般诋毁不提,念念不忘的便是那支点翠多宝凤头钗。
许氏对她所求,无有不依。
催着匠人的工期,紧赶慢赶总算在今日如愿以偿的将同是精美绝伦的仿品戴在头上,搭配着新裁的夏裳,她意气洋洋的盘算着定要在陛下面前展露风采。
奈何现实与她所想大相径庭。
记忆中让她惊鸿一瞥的俊美少年,对自己视如敝屣。可是他那样的高不可攀,威仪赫赫,她终是痴了,此生若能常伴君侧,九死无悔,薛妙云如是想。
许是对未来的期许给了她坦然面圣的动力,薛妙云一字一句,缓声道:“陛下,绝非父亲与母亲亏待六妹妹,不允其出府。”
“而是六妹妹与景乐县主交好,她二人眼下当是在一处玩耍。”
御前失仪,且冲撞了陛下,细究起来,已是大罪。
薛家之人已是如坠冰窖,万念俱灰的等候赵宸发落,而许家人对此则是隔岸观火的态度,漠然不语。
薛妙云簪的凤头钗极为惹眼,赵宸审视良久,又侧目以眼神询问苏禄钦。
苏禄钦记性好,眼神毒,认出那不过是件仿品,暗中摇头否认。
东施效颦,赵宸心道。
这平远侯府跟跳梁小丑似的,他有意留着日后看笑话,又如何会让他们在许嵘与赵宇之前便退了场?
得了想要的答案,赵宸再无逗弄人的心思,略一挥手,“聒噪。”
“尔等若再出现于朕前,一律论欺君罪处。”
“长天一色”的房门在眼前严丝合缝的闭上,许嵘只觉有半晌回不来神,这便算了?莫不是在太皇太后跟前提及薛六小娘子与陛下有私情一事,是瑾王刻意为之?否则以赵宸的脾性和手段,万不会如此平静。
他深谋远虑,既怀疑赵宸暗流涌动,必有后招;又琢磨瑾王另有私心,不与许家齐心。经过一番权衡利弊,许嵘决心作壁上观,若他二人两两相争,或许自己可坐收渔翁之利。
那边厢许氏心疼薛妙云伤了膝盖,亲自扶着她回到长河落日安坐,正出声唤人去找酒楼管事拿一瓶治疗瘀伤的药膏,就见许夫人从旁路过,轻蔑的各自瞥了她母女一眼,“不自量力。”
若是在以前,许夫人端着诰命夫人的姿态,又一副宠辱不惊的世家大妇作派,许氏唯恐在其对比之下显得自己形容丑陋,她多是不愿与其发生口角的。
而今回回遇到许夫人,她嚣张且趾高气昂,对许氏尤其不放在眼里。嫌恶之心表露的这般明显,许氏难道还会恬不知耻的倒贴?
当下她不甘示弱的回敬道:“许夫人出身名门世家,自然是知书达理,教人挑不出错来。”
“可为何你教养的女儿却是谋杀亲夫的案犯呢?”
意料之中的,许夫人的脸色已由青转黑,许氏继续火上浇油的阴阳怪气道:“也对,若许芊芊是个好的,也不会在尚未出阁时便与人苟且,甚至被捉奸当街毒打,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