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顿时急了,“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一两银子卖给我。”
周怀山抬手朝那人推了一把,“做人哪能千篇一律呢,刚刚说了什么也不一定现在还说什么啊!”
这人知道沈励是什么身份,不敢惹周怀山。
更何况,周怀山身边还站着个王瑾,他也不敢惹。
只梗着脖子朝老赵头道:“你再想想,我给你三两银子。”
老赵头摇摇头,“不卖了!”
那人就一咬牙,“你可想清楚了,一个丫头片子养大了能有什么用,也不是谁都有福气能攀上高枝的。”
一直立在老赵头旁边的小男孩,喘着粗气忽然就像一匹发疯的狼,朝着那人就扑了过去。
一口咬到他胳膊上。
不知道多用力,反正那人顿时脸就白了,夏初的衣衫有血印子浸了出来,他一声惨叫反手要甩开小男孩。
小男孩松了嘴,被他一甩,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爬起来哭着吼:“你给我滚!我们家!不卖!”
那人还要说什么,眼见王瑾活动了活动手腕,他缩了缩脖子,瞪了老赵头一眼,转头走了。
他一走,那小男儿红着眼看向老赵头,“爹?”
声音里带着不确定的征询,听着让人心疼。
老赵头叹了口气,“回去拿给你娘吧,告诉她,让她踏踏实实的吧。”
小男孩转头朝着周怀山扑通就跪下,砰砰咳了三个响头,一言不发起身走了。
他一走,老赵头正欲对周怀山说什么,周怀山笑呵呵一摆手,“缘分。”
说完,拉着王瑾回到自己的桌上。
老赵头张开的嘴动了动,叹了口气,没发出声音,转头进了后面厨房。
“山哥真是好心肠,山哥你怎么就看出来,这家要卖孩子呢?”这话还没说完,王瑾一眼看到赵大成,顿时眼皮一跳,“哎我擦!赵大成,你怎么了?眼睛怎么红成这样?你哭了?”
赵大成拖着鼻音,“你才哭了呢!”
王瑾乐了,“嘿,你瞧瞧你这声音,还说不是哭了,哭就哭了呗,这有什么丢人现眼的还不敢承认,男人哭吧不是罪!”
周怀山看着赵大成,没说话。
赵大成瞥了周怀山一眼,又瞪了王瑾一眼,“我特么哭屁!刚刚辣椒籽进眼里了。”
“放屁!辣椒籽进眼里了你能不去洗一洗?哭就哭了呗,我山哥这么菩萨心肠,我也感动的想哭呢,我以后每天都要跟着我山哥日行一善。”
周怀山就朝赵大成笑道:“你都感动哭了?”
赵大成听着这话,只觉得眼泪突然就像是失控了一样朝外飚。
王瑾一愣,“我擦,你这能不能行,哭什么啊,搞得好像我和山哥要强了你似的。”
哦吼!
这话一出,赵大成顿时不哭了。
他红着眼看着王瑾,“放屁!谁强了谁还不一定!”
王瑾就道:“有本事来啊!”
赵大成瞪着他,“有病!”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行吧,我承认,我就是被山哥的菩萨心肠给感动哭了。”
王瑾立刻就道:“感动哭了你特么不知道过去也拿点银子,光哭有屁用,今儿这顿,你请了。”
“我请就……”
赵大成的话被端着盘子出来的老赵头打断了。
老赵头将一盘子新出锅的辣子鸡放到桌上,“今儿这顿,我请几位贵人。”
王瑾想都没想,就道:“得了吧,你都差点卖了孩子,还有闲钱请我们呢。”
第三百一十一章 好奇
老赵头拿了一杆旱烟,蹲在柜台前。
那旱烟和周秉德原先吸的那种差不了太多。
他闷闷的吸了一口,吐出一圈灰色的烟。
“但凡有点办法,我也不想卖,那是我闺女啊。”
这声音一出,他眼泪吧嗒吧嗒就落,啪啪的落在面前的地上。
赵大成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还是被这声音感染了,眼泪也落了下来。
王瑾狐疑看了赵大成一眼,然后用脚碰了碰周怀山,示意他看赵大成。
周怀山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只朝老赵头看去。
老赵头又吸了口烟。
“我家这小馆子,虽说赚不得大钱,但是保证一家子吃喝是没问题的。
可现在,这馆子要被人收回去了。
我婆娘病着,我大儿子断了腿还在养着,小儿子你们刚刚也见了,才那么大,还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家子,要吃药,要吃饭……”
他有点说不下去,中间顿了好几顿,嗓音颤抖哽咽,几乎都快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
吸了口烟,大拇指揉了眉心一下,老赵头吐出一口气。
“你们觉得我冷血也罢,觉得我禽兽不如也行,反正,之前,我的确是想卖了我刚出生的闺女。
我到不是重男轻女。
我就是想着,我这小儿子,他现在什么都懂了,我要是卖了他,虽然能卖个好价钱,可他……
他知道自己是被爹卖了,肯定很痛苦。
我都舍不得他去外面做小工,他……还小,去外面做小工,那份苦……
哎!
我这闺女,她才刚出生,她还不知道爹是谁娘是谁,她……也许她能进了一户好人家。”
周怀山直接打断了他。
“不可能。”
老赵头一愣,错愕看向周怀山,眼底挂着泪。
周怀山看了老赵头一眼,“我看你儿子,生的眉清目秀的,你这闺女长大,也错不了,这人牙子肯出三两银子,只怕要卖到扬州去。”
王瑾顿时就懂了。
扬州有人专门养瘦马。
从小教养。
收的都是漂亮的女孩子和……男孩子。
王瑾看了周怀山一眼,周怀山盯着老赵头,面色严肃。“你知道卖到扬州是什么下场吗?就是,从小培养做妓女。”
周怀山用最直接最有冲击力的词,说出了这个职业。
老赵头显然没想到,他砰的一下就坐到地上。
周怀山冷眼看着他,“如果是瘦马,还好些,起码小时候不会吃苦,可要是她天赋差,长大了的去处,也就是各种级别的妓院。”
王瑾立刻扯了周怀山一把,想要提醒他不要说得这么直接
老赵头明显是被吓到了。
周怀山没理王瑾,“那人是不是告诉你,孩子是被卖到别处一户人家,那人家没有女儿,不能生养,想要买个女儿?”
老赵头被吓得不轻,浑浑噩噩点点头。
周怀山就道:“这话你也信!”
啪嗒!
老赵头手里的烟杆滑落掉在地上。
周怀山看着他叹了口气,“你刚刚说,你这饭馆儿要被收回去,怎么,这不是你自己的店?”
周怀山突然换了话题,老赵头还没反应过来。
他愣了好一会儿,忽的起身跪下,朝周怀山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
“是我糊涂了,多谢贵人。”
他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听得出来,这是真心后怕了。
周怀山没说话。
三个头磕完,老赵头一抹眼泪起身,继续蹲在柜台前。
“这店,是我的,但是前一阵子,我把这店记到了周远的名下,你应该,知道周远吧,你刚刚说,你女儿要嫁给暗影统领,你,你……”
周怀山点头,“我知道。”
王瑾就道:“不是,你的店,怎么就记到周远名下了?”
老赵头就苦笑一下。
“周远是我这里的常客,以前总有人来我这里收保护费,自从周远来了,那些人就再也没有收过。
他不光来这里吃饭,有时候,他还教我小儿子识字。
我大儿子的工作,也是周远介绍的。
他时不时拿点营养品或者是参沫子什么的过来。
有时候,他当值晚了,来我这里吃饭,我们也会一起喝点。
我们平时走的很近。
有一次,他说他遇到点麻烦,什么麻烦他不好直接告诉我,就说需要用一用我的店。
碍着平时的情面,我也不能拒绝他。
这店,就记到了他的名下。
刚记了也就不到半个月吧,他家就出事了,后来就有人找上门来,说这店周远卖给他了,他来收房子。
他有官府盖章的房契,不管我解释不解释都没用。”
不同于之前说买孩子,提起这房子的事,老赵头倒是几乎一口气说了下来。
他说完,把地上的旱烟捡起来,吧嗒吧嗒吸了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