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留，就留到了今天。
暮然看着沈慕双手上的机器人，整个人僵在原地，浅色的瞳孔里有失控的迹象。
他像看见了什么噩梦，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五指卷缩，在使力把自己的指甲掐进掌心的前一秒，被沈慕双拉住了手。
“ 别握拳，我不喜欢你受伤。”
暮然的手僵了僵，强迫着自己松开，看着机器人的眼神有些闪躲，微微低下头。
墨色的发遮住了他的双眼，不愿让沈慕双看清他失控般无措又恐慌的眼神。
沈慕双也不强迫他，只是抓着他的手，让他指尖触到机器人的身体，然后轻声道：“ 我花了点时间把它修好了，你真的不再看它一眼吗？”
暮然咬紧牙关，不说一句话。
沈慕双将机器人放在他腿上，抬手拨了拨暮然的刘海，动作和语气一样轻缓温柔，像是怕吓到他一样：“ 知道我为什么把它修好吗？”
“ 因为六岁的暮然说，他很喜欢它。”
暮然眸光微闪，被沈慕双握着的指尖动了动。
“ 因为你喜欢它，所以它回来了。”
沈慕双俯身，没逼暮然转头或抬头，却自己将脸凑上前。
温柔的眸子完成熟悉的月牙，酒窝浅浅，柔软恬静地笑着。
“ 对我来说，你的喜欢带来的是幸福，它不是灾难。”
“ 所以你要不要…… 重新再试着去喜欢一样东西呢？”
漂亮的剑眉皱起，暮然的唇抿得很紧，连唇色都发白了，整个人像是在失控和接受中被拉扯，指尖也逐渐失了原有的体温。
沈慕双看着他那样子心疼得厉害，将机器人拿了回来，俯身轻声哄他：“ 好了，没事了。我先收起来，等以后你想要再给你好不好？好了好了，没事了…… ”
沈慕双的话音截然而止，她低头看着被扯着的手腕，微微有些吃惊。
暮然紧绷低沉的嗓音响起，像是在提醒她这件事的真伪：“ 你想把我的奖励…… 收去哪里？”
沈慕双懵了几秒。
她原以为他会需要至少一个星期才能重新直面那些过去，却没想到在短短的30分钟里就成功了。
她将机器人重新放回暮然的手里，低头看了眼纸袋里的小东西，寻思着还需不需要拿出来。
小小的机器人在暮然的手里显得有些可怜，沈慕双想了想，还是把那小东西拿了出来，一并塞进了暮然的手里。
暮然看着被塞进手里的东西，失控和噩梦的心情被冲散，还莫名有点想笑。
那是沈慕双昨天陪着沈母走超市的时候买的多肉植物。
小小的一株，名字叫少将，学名叫Conophytum Bilobum，身上一点刺都没有，叶肥肥圆圆的，像无数小爱心长在一起，莫名就戳中了刚好路过的沈慕双的心。
她买了两盆，一盆放在自己的桌上，一盆拿来送给暮然。
本来是怕他看见机器人想到不好的事会心情不好所以特地带来哄他的，结果沈慕双低估了暮然的接受能力，这多肉植物小小的一个待在纸袋里还怪可怜的。
沈慕双抓了抓头发，装作有些伤脑筋的摸样，脸颊冒出来的小酒窝却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 原本是让它来哄你的，结果你太争气了，它都不知道该不该出来见你了。”
沈慕双戳了戳其中一颗小爱心，嘟着嘴说得委屈，像是怪暮然好得太轻易一样，眼神还有些幽怨地扫过他的脸。
暮然这次是真的被逗笑了。
沈慕双孩子气的语气和可可爱爱的表情似乎能将阴霾都赶走，只留下温暖给他。
“ 那我以后争取不要那么争气？”
暮然桃花眼微弯，嘴角微微翘起。
沈慕双一听，立刻摇头：“ 那不行，你继续争气，我会让它们自己想个法子出来见你的。”
暮然捧着那盆少将和机器人，笑得开怀，却又怕手上的东西摔了，更加的小心翼翼。
暮然平时的脸总是绷着，冷冰冰地，浅笑都难得，这还是沈慕双第一次见他笑得那么开心。
清冷的桃花眼弯成好看的形状，眼尾微扬，像把钩子撩拨人心脏。
薄唇微红，锋利的剑眉好像被磨软了一样，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阳光照在冰上，绚丽又刺眼，就和现在暮然的笑颜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他让人们不舍得转移视线。
他的笑像会传染，让沈慕双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勾唇。
沈慕双点了点暮然的额头，笑着说：“ 我也养了一株。你照顾好它，等秋天的时候，我们带着自己的少将出来比一比，谁开的花最好看。”
暮然看着沈慕双的笑容，终于做了他第一次见她时就想做的动作。
他学着她的动作，抬手戳了戳她的酒窝，笑着应了声：“ 好。”
☆、新年
晨间的日光不刺眼，枝桠上的雪抖了抖，落到了地面上。
小小的女孩扎着翘起的羊角辫，穿着保暖的冬衣，在一片雪白中红得像颗小胖草莓。
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看着面前朝思暮想的 ‘又又姐姐 ’ ，猛地飞扑，和雪地来了个吻，本来扎得牢牢的其中一只羊角辫突然就散了。
沈慕双看着那颗跌倒的小草莓，看见她红了眼眶也没着急，反而蹲下身朝她笑：“ 倩倩今天穿得真漂亮。”
本来正准备大哭大闹的沈思倩愣了愣，硬是没能哭出来，趴在雪地上也没起身，像是被沈慕双的一句话说傻了，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沈慕双穿着浅灰色的毛衣，笑得像个小太阳，就连酒窝都带着滚烫的温度一样。
她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像是现在才看清沈思倩跌倒了，然后又用特别佩服又崇拜的语气说：“ 倩倩跌倒了也没哭，好厉害呀！姐姐小时候跌倒，还会哭鼻子呢！倩倩怎么那么棒呀？”
沈思倩眨了眨那双圆滚滚的眼睛，接受着沈慕双的赞叹，脸颊有些微红，不好意思说自己原本是真的打算大哭大闹来着。
沈慕双笑了笑，朝沈思倩张开双臂：“ 让姐姐抱抱这么乖的倩倩好不好呀？”
沈思倩看着沈慕双朝自己张开双臂，像是怕她等得不耐烦一样，立马从雪地里起身奔向沈慕双的怀抱。
圆滚滚的小草莓就这么滚进了沈慕双的怀里，两只小胖手拽着她的毛衣领子，撒娇撒痴着不愿放开。
沈慕双将人抱起，跟身后赶来的妇女微笑颔首，道了声：“ 小婶，新年快乐。”
小婶笑着应了声，往沈慕双手里塞了个红包，拉着丈夫就开始跟沈慕双唠嗑：“ 双双你是不知道啊！这小丫头一听要来找你，那两只小腿跑得像装了风火轮一样，我们拦都拦不住。”
沈慕双将修长的指插入沈思倩散开的那一半丝发里，帮她稍微顺了顺有些打结的地方：“ 这样呀？倩倩原来这么想姐姐？”
沈思倩抱沈慕双的脖子抱得可紧了。
倒不是她怕沈慕双没抱稳把她掉下去，而是沈慕双抱起来太暖和，身上还香香地，哪个小孩不喜欢？
沈思倩将头从沈慕双的颈间探了出来，甜甜地唤了一声：“ 最想姐姐了。”
给他们开门的沈母不高兴了，故意撅着嘴看沈慕双怀里的沈思倩：“ 只想姐姐，不想伯母了？”
沈思倩嘴甜，是个马屁精，于是她张开手比划了一下，双眼亮晶晶地：“ 想了！大概有这么这么多！”
众人其乐融融地进了屋。
沈慕双将沈思倩放下，脱下她的小靴子给她换了双拖鞋，又抱着她坐回了沙发上。
客厅的墙壁里贴着许多红彤彤的福字和红包，干干净净焕然一新。
沈慕双帮沈思倩将散落的头发重新扎回羊角辫，偶尔分神回答长辈们的问题。
她耐心又有礼，只是免不了总会被问起沈慕双不想回答的问题。
“ 双双啊，你22了吧？怎么还没找对象呢？”
小婶和沈父聊了半天，终于把话头引到了她身上。
沈慕双笑着答：“ 没遇到合适的。”
小婶皱着眉，放下茶杯，语重心长地说：“ 你这样可不行。22啦，不能只顾学习了，该放点心思在生活上。”
“ 这条件呢，也不要放太高。这世上好男人不好找，找个差不多的就得了。不然以后等成老姑娘了都没地儿后悔。”
“ 小婶这里有几个条件不错的，成熟稳重，都是正经人家。这年龄嘛…… 虽说是大了点，但这个年纪的男人有车有房还懂得疼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