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双听着薛姨的话，眼前就像真的出现了那张画面一样。
粉雕玉琢的孩子踮着脚站在鱼缸前，指尖轻划着，想象那些金鱼最后长成鲸鱼的模样，然后认真地给它们取名，安排它们未来的去处。
沈慕双想象着，微微一笑，酒窝浮出来，温暖和熙。
薛姨露出怀念的表情，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 那时候跟小然说什么他都信，他妈妈骗他说伤口以后会开出花来，他就真的每天每天都盯着他被划伤的手指头等开花。”
薛姨扑哧一笑：“ 他还站花园里举着手指头往天上指呢！说是让伤口多照阳光，花能开得快一点。”
沈慕双也跟着笑了起来，她想起了暮然小臂上那道疤的纹身。
她往窗外看去，好像真的有个孩子站在太阳底下，伸直了短小的手臂，踮着脚要让伤口吸收阳光。
像个小小的自由女神像？
沈慕双心想，暮然的小时候怎么有点可爱呢。
“ 只是后来他父母车祸去世之后，小然就变得越来越沉默了，看人的眼神也像掺了冰块儿一样，冷冷的。”
沈慕双洗菜的动作一顿，冰凉的水冲在她的手背上。
薛姨叹了口气：“ 其实也说得过去，毕竟谁目睹了整场车祸的经过还能像以前一样呢。连心理治疗师都说可能会影响一辈子，真不知道小然那时究竟看到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的话：
让你打游戏不下楼，你媳妇儿都要被你薛姨给介绍走了！
☆、后悔
漂亮的桃花眼猛地睁开。
暮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刚经历一场浩劫，衣服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冷汗浸湿了。
黑暗的房间中，暮然坐起身，胸口起伏得厉害。
他浅色的瞳孔像是发生了一场地震，不安惶恐。
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就连平时都没多深的唇色此刻都快白得透明。
暮然坐在床上缓过来后，轻喘了口气，又缓缓地倒回床上。
柔软的枕头微陷，他偏头看了看被窗帘捂得严实的落地窗，好像能透过窗帘看到外面的风景一样。
暮然抬手抹了把脸，闭起双眼再次尝试入眠。
他没睡着时比睡着时的脸更平静，合着眼帘不皱眉。
辗转反侧一个多小时，暮然终是叹了口气，从床上下来。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手上玩着打火机拉开窗帘打开落地窗，赤着脚踏上了阳台的地砖。
他将打火机凑至烟头点燃，星火忽明忽灭。
橘红的火光照在他脸上，多了点让人惊叹的味道。
明明是简单的几个动作，他做起来时却像一件动态艺术品，优雅迷人。
他像被完美主义的雕刻师刻出来的南极冰川，冰冷无暇。
他就这么点燃了一根烟，吹着夏天的晚风，看着漆黑的夜空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
月亮从明洁转至透明、星星从闪烁变得暗淡、而他走回房里躺回床上，假装自己刚刚睡醒。
沈慕双今天来得有点早，帮薛姨洗完葡萄后就站在厨房里剥葡萄皮。
她喜欢吃一切带皮但没了皮的水果，比如削皮苹果剥皮葡萄和被切好的西瓜。
至于没皮的，比如草莓，沈慕双总是没有去吃它们的热忱。
芊芊玉指沾了淡紫色葡萄汁，像染了指一样好看，剪得圆润好看的指甲正轻轻地撕下一片片的葡萄皮。
她认真而专注，阳光打在她身上，温柔又美好。
好不容易剥完了，沈慕双伸了伸手臂让一直折着的手血液流通。
她将三碗葡萄连同自己的那份一起放到了客厅，走回厨房收拾。
暮然从楼梯走下来时听见厨房的响动，以为是薛姨，也没多在意。
他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冰可乐后就往客厅走去。
客厅里放着三碗葡萄，其中一碗是剥了皮的，暮然正想伸手去拿那碗剥了皮的，手腕上却传来一阵凉凉的触感。
有人伸手按住了他拿碗的手。
手纤细白皙，手背上还有淡淡的紫青色血管，衬得那只手像精灵般透明。
一把声线柔和温暖的嗓音响起。
“ 小朋友，那是我的。”
暮然侧头，视线和那双灵动温柔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他身形一震，手里的可乐掉在了地上。
甜甜的味道撒了一地，像那罐可乐一样，暮然的心哔哔啵啵地冒着气泡。
沈慕双只描了眉，唇上也只抹了一层薄薄的唇膏，橘粉色润唇膏让她的唇看起来格外像橘子味的果冻，柔软晶亮，脸上是未经粉饰的白里透红。
她眼尾微挑，没眼线的加持而显得温柔。
温柔娴静而美好，那是属于沈慕双的，无害的美。
暮然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蛋，脑海中冒出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今年的冬天真美。
沈慕双松开暮然的手，看着那撒了一地的可乐只能无奈叹息。
她是想给他个惊喜来着，怎么看他的表情，倒像是惊吓了？
三只小东西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趴在地上好奇地盯着那撒了一地的可乐，甚至想伸舌头舔，吓得沈慕双赶紧将它们抱起放到沙发上。
“ 不行喝。”
她点了点它们的鼻尖，像教导孩子一样，虽然它们也不一定听得懂。
沈慕双走到浴室拿出拖把将可乐拖干净，又换了清水来来回回地将地板抹了个遍，怕哪里没擦干净会惹来蚂蚁。
她余光瞥见暮然还站在那儿看她拖地，不经意地扬起一抹笑。
沈慕双将拖把和桶拉回浴室换水，余光看见那位清冷少年的目光依然追随着她，有些搞不清楚这位小朋友想干嘛。
她看着抹得干干净净地地板，脑筋转了转，似乎想到了什么。
于是她走回厨房打开冰箱，将瓶口洗干净后又走回客厅。
她看着比她高一个头的暮然，将冰冷的可乐递了出去：“ 给，你的可乐。”
暮然消化了三十分钟，终于接受了沈慕双变成自己的家庭教师这件事。
太他妈狗血了。
他接过可乐道了声谢，沉默地坐到沙发上。
他正在反思自己这几天做过的事……
他现在非常后悔，浪费了整整五天的时间。
他又有些可怜，因为沈慕双明明知道也不告诉他。
沈慕双听见他那声谢的时候还有些惊讶，她大概能猜到暮然在想什么，但她就是不开口说话，嘴角弯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她捧起碗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无籽的葡萄吃起来很方便，葡萄汁在嘴里喷洒而出，甜得沈慕双弯眸。
客厅寂静无声，两人似乎各做各的。
三只猫趴在沙发上，像是读得懂空气一样，乖乖地没叫出声。
过了良久，微凉磁性的嗓音响起，低沉好听。
“ 什么时候上课？”
暮然在想。
现在装乖还来得及博回一点好感度吗？
薛姨从外头回来了，她提着大包小包，一开门就看见沈慕双和暮然对坐无言。
薛姨想起暮然对待之前那些家庭教师的态度，顿时心急，放下东西换了拖鞋准备走过来，结果却听见那位小少爷用乖顺又听话的语气说。
“ 好，那我上楼等你。”
薛姨：“ …… ”
暮然站起身，拿着可乐上楼，转头看着薛姨的时候还特乖巧地说了一句：“ 薛姨好。”
眼神还是有点冷，说话的时候脸上依旧没笑，但却有种乖软的味道。
薛姨：“ …… 好。”
沈慕双轻笑，语气里忍不住带了些调戏得意味：“ 嗯，真乖。”
薛姨：“ …… ”
薛姨被这两人雷在原地。
暮然装乖就算了，她不信沈慕双会看不出来，结果沈慕双却简单地给了暮然一个 ‘乖 ’ 字！？
薛姨看着暮然上楼，又看向沙发上吃着葡萄的沈慕双，放着那些大包小包不管，径直走上前问：“ 你刚刚做了什么？怎么小然突然就接受你了？”
沈慕双往嘴里塞葡萄的动作一顿，回想了一下，乖乖答：“ 我…… 阻止了他吃葡萄。”
薛姨：“ …… ”
薛姨：“ ？？？”
沈慕双又想了下：“ 然后递给了他一罐可乐。”
薛姨斟酌半秒：“ …… 就这样？”
沈慕双点点头。
薛姨是真喜欢沈慕双这漂亮恬静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