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不能做绝,总得留条后路,大老爷早晚要回来,二老爷也得从监狱里出来,还有金二太太手段厉害,总得忌惮些。”周婆子说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次轮到谷婆子得意,压低生意说道,“新仇加上旧恨,大太太还有后招,赶在大老爷回来之前,我猜……”
她们走得远了,再听不清说些什么。
次日马婆子再来,将嘴巴闭得死紧,再不肯跟乔容多说,被她逼问得狠了,瞪着一双浑浊的眼道:“如今就我一个人伺候你,万一说错了,就得将我撵出去,你就当可怜我孤老婆子,别再问了。”
“你只要告诉我,绣珠怎么样了?少奶奶好些没有?”乔容不肯罢休。
“绣珠好得很,刷马桶呢,有老周看着她,她不敢不老实。少奶奶还是那样,太太吩咐了,谁敢给祁门那边传信,就割了谁的舌头。”马婆子压低声音说道。
自己惯得娇滴滴的五姑娘给人刷马桶,乔容忍下心疼问道:“谁照顾少奶奶呢?”
“老胡。”马婆子说道。
“胡二的娘?”乔容忙问。
马婆子没再理她,拎着水壶转身下楼去了。
乔容看着通往回廊的侧门,门板被钉得死死的,像是一块大黑补丁,将她堵得不见天日。她进了书房,一幅一幅看这些日子描下来的画,又拿起绣绷拈起绣花针,一针一针刺下去。
直到眼睛酸疼,起身来到窗前,宝瓶状的窗子比她的腰身还要细瘦,向下看去,是小厅的天井。
她下了楼梯来到天井中,抬头望一会儿四方的天空,踱步到关着的小门那儿,顺着门缝往外看,外面一只眼睛也顺着门缝在看她。
对上她的眼,那人娘啊一声往后一跳,然后喊了起来:“她下楼来了。”
“下楼就下楼。”好像是谷婆子的声音,“反正也跑不了。”
“太太许她下楼?”那人问道。
“你守在门口,不许她走出半步,其他的别管。”谷婆子说道。
她笑笑转身上楼,绣好的帕子包住拣来的石头子儿,隔着侧门边上如意窗远远抛了出去,上面绣着梵文,她写了前因后果,写了找谁,许了丰厚的报酬,如果被有心人捡到,也许能帮她通风报信。
以后每当窗下有动静,她就往外抛一块。
抛到第七块的那天,晚膳的时候马婆子没来,来的是一位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婆子,拎着食盒上了楼梯,凶神恶煞看着她。
乔容心想坏了,肯定是扔出去的帕子被人发现了,帕子中的秘密也被人识破了,大太太派了更厉害的来对付我。
果不其然,婆子咚咚咚走到桌前放下食盒,从怀中掏出一沓帕子来,正是她扔下去的那些。
作者有话要说:
数据太差,差到连个榜单都混不上,文名又改回来了,文案再次改了,更新时间改成晚七点吧,早一些~~
会按设定初衷写下去,亲们支持我~~
第20章 绣楼⑥
乔容憋着气不说话,只是捏紧了袖筒里的剪子,上回谷周两位婆子举着锤子上来,她受惊后,就总在袖筒里拢一把剪子。
她心想,你敢动手,我就扎你,她盯着老婆子,要扎就得一举击中,她打定主意扎她眼睛。
她的手微微发着抖,仰脸看着婆子测算着角度,又往桌子边退了退,背靠着桌子,以便能借些力气。
婆子扬一扬手中帕子说话了:“四姑娘,你就别再往外扔东西了,万一惊动了太太,对你没有好处。”
乔容诧异看着她,婆子又道:“那日你被关起来后,我回去跟胡二一说,那小子琢磨了半夜,说要去歙州找一位姓李的老头,连夜就走了,今日午后刚回来。”
“你是胡妈妈?”乔容结结巴巴问道。
“你既不认得我,怎么就敢让笨丫找我?”婆子好笑看着她。
乔容憋着的气一松,脚下一软,忙用两手撑住桌子,白着脸说一声吓死我了。
“老婆子生来一脸凶相,不过心肠还不坏。”胡妈妈将帕子递给她
乔容接过去,扶着桌子挪步到椅子前坐下,殷切看着她颤声问道:“胡大叔找到李伯了吗?”
胡妈妈摇头:“老爷带着李老头夫妇到杭城去了,胡二在歙州住了几日打探消息,乔财神因受袁总督牵连下了大狱,不过京中有人保他,过了这阵风头,应该就能出来,松少爷确实跳了钱塘江,下落不明,这些消息都不错。”
听起来父亲无虞,乔容松一口气,可是松哥生死未卜令人忧心,原来大伯父去了杭城,不知何日才能归来,一时间心乱如麻,强自镇静问道:“少奶奶可好?”
“不好。”胡妈妈叹气,“松少爷若回不来,她是不会好了。”
“麻烦胡妈妈帮我找个笛子来。”乔容想着,大哥哥和嫂子成亲前三年,一直用笛声来传达情意,我若吹响那首《牧牛曲》,可能唤回嫂子的神志?
胡妈妈不知她的用意,只是痛快点头:“行,确实该多想法子解闷,胡二也是这个意思,他说姑娘如今只能安心等着大老爷回来。”
“绣珠可好?”乔容又问。
“开头自然哭闹得厉害,说生死要跟姑娘在一起。我当着谷婆子面骂了她几句,我说你再闹就卖你进窑子,让你一辈子见不着你那姑娘,她听明白了,每日不言不语埋头干活,让做什么做什么,生怕离开姑娘。”胡妈妈说道。
乔容红了眼圈:“是我害她受苦了。”
“我会关照她。”胡婆子说着话转身要走,乔容忙将头上珠钗递了过去,说道,“这个给笨丫,我答应她的。”又追问道,“太太这几日在做什么?”
谷婆子说大太太还有后招,要赶在老爷回来做什么云云,是以乔容有此一问。
胡妈妈道:“闹了几日头风,如今好些了,出了几趟门,不过没离开延溪村。”
乔容忙问:“出门做什么去?”
“这个不知道。”胡妈妈摇头,“回头让胡二打听打听。”
乔容嗯了一声,又问:“她没有为难少奶奶吧?”
“那倒没有,她到少奶奶院子里去了一趟,隔着门远远看着,说疯子力气大,瞧见她就头皮疼,估计只有老胡能制得住,于是打发我照应少奶奶。”胡妈妈说道。
“绣珠和嫂子,都拜托胡妈妈了。”乔容站起身恭敬一福。
“这可不敢当。”胡妈妈忙忙摇手,“乔财神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我们拿命报答都是应该。马婆子虽糊涂,她听我的,我不能常来,有需要跟姑娘说的,会让她传话。”
话音刚落,有人在外面喊:“老马今日托病偷懒,谁上楼送饭去了”
“我。”胡妈妈蹬蹬蹬下了楼梯。
“时候可够长的。”是周婆子的声音。
“头一次上绣楼,看什么都稀罕,就多看了几眼。”胡妈妈说道。
“不光绣楼稀罕,绣楼里的美人也稀罕吧。”周婆子嗤了一声。
“我是个厨房里围着灶台转的货,没见识,你可别笑话我。”胡妈妈跟她周旋。
“我哪敢笑话你呢?”周婆子带着几分亲昵,“我还得仰仗着你享口福呢。”说着话拍一下她肚子,“老胡,你别怪我多事,是老谷嘱咐过的,我也不敢不听。她今日陪着大太太出趟门,让我看好绣楼,刚刚看老马缩在树荫下躲懒,就过来瞧瞧。”
“知道知道。”胡妈妈说道,“老马也不是躲懒,她贪吃,吃多了闹肚子。”
“没出息的老货。”周婆子骂道。
“我每日熬汤讨好太太,可太太总是出门,都让老马给吃了。”胡妈妈一副不争气的口气,“让她少吃些,她抱着盆子不肯撒手。”
“太太啊,谋划大事呢。”周婆子得意说道。
“能有什么大事?总不是给柏少爷说亲吧?”
“打嘴,松少爷不知生死,老爷又不在家,说的什么亲?”
“那还能有什么大事?我倒想不出。”
“家中如今不太平,太太是既想着喜事冲一冲,又想着给松少爷报仇。”周婆子卖个关子,“我也是猜的,不敢乱说。”
“太太总说,咱们这些人里,你最机灵了。”胡妈妈顺着毛捋。
周婆子切了一声:“老谷才是红人,我呀,都快成伺候老谷的丫头了。”
“老谷梳头梳得好,太太才总带她在身边,她需要讨主意的时候,还得找你。”胡妈妈说道,“梳头好的有的是,出主意的哪里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