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阵,点头承认道,“大概是会有一点,毕竟这么多年了,但总得适应。”
我有些诧异,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
“宋宋,你离不开你儿子。”他忽然道。
是的,这么多年宋稚早已成为我最重要的亲人,我虽然很爱裴翊,但如果真要我在他们之间做出选择,我选的一定是宋稚。
我看着他没说话,他笑了笑,神情有点狡猾,“我在打一个赌,所以要提前计划好筹码。”
我不清楚他赌的究竟是什么,但直觉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回房后宋稚忽然跑过来敲门说今晚要和我一起睡。
他穿着毛茸茸的奶牛睡衣,抬起脸望着我,眼神期待,他太久没见到我,又开始表现出黏人的特质。
秦澍晚上要喝水,或是其他什么事,都得时刻有人照看着,我为难地看了眼秦澍,很久之前宋稚都是和我们俩一起睡的,然而秦澍意义不明地笑笑,“他已经够大了。”
我有点心虚,知道太晚分床对宋稚不好,但只要他一求我,我就立马中招,觉得他既没有母亲,身世可怜,分床的事情也还可以再拖一拖,等到以后再说,
宋稚一脸委屈失望,简直要哭出来了,被秦澍的黑沉沉的眼睛一瞪,又努力憋了回去,扁着嘴巴心不甘亲不愿地继续磨蹭着不肯离去。
我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让他早点回去睡觉,过几天带他出门玩,他这才稍微振作起来,尽管仍旧依依不舍, 小声嘀咕着抱怨道,“秦叔叔这么大也没有和爸爸分房,不也对他不好吗?”
秦澍耳朵尖,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戏谑地看着我,我则一脸窘迫,小声道,“那都是小孩子不懂事,乱说的”。
他点点头,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蹭过来,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爸爸对孩子真温柔。
他要是双腿健全我非得狠狠将他踹到地上再揍他几拳不可。 。
已经约好了时间,临到头裴翊却忽然有事,在电话里对我说抱歉,他来不了。
宋稚感受到我的失落,双手环抱着我的腿,问我是不是没来的那个叔叔很重要,他在电话里听过裴翊的声音,和对方礼貌地打了招呼,只是还没见过本人。
我压抑着心里的失落朝他笑笑,“那今天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他朝我懵懂地点头,指着另一边的楽明河,兴奋地尖叫道,“去河边,我要爸爸来抓我!”
他在前面跑得飞快,因为穿厚了的缘故,圆滚滚的,像颗逮不住的小炮弹,两条小短腿跑起来就像旋风一样。
我费了些功夫才捉住他,将他搂进怀里,他顿时咯咯大笑起来,抓着我的肩膀,仰头大笑道,“爸爸飞飞,好高,飞起来!”
之后又去游乐场玩了一整天,看了一部什么奥特曼的电影,到最后筋疲力竭,中途也有摔倒大哭撒娇使性必须要我抱着的时候,我替他拿着外套,给他买了个平时甚少准他吃的冰激凌,他小心地捧在手里,踮起脚竭力举到我面前,脸蛋热得通红,眼睛闪闪发亮,“爸爸先吃。”
他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不聪明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还是最爱他。
最后来接我们的是秦澍,他没下车,坐在里面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
姜可从前面下来,将仍旧“咯咯咯”笑个不停的宋稚接了过去放在车子后座,秦澍问他今天玩得开不开心,宋稚脸上冒着热汗,鼻尖蹭上点冰激凌,大声答道,“和爸爸在一起最开心!”
秦澍弯起眼睛从后视镜里看我,“真羡慕你有这么一个好爸爸。”他轻哂道。
姜可看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我,眼神有点古怪,我疑惑地看他,他忽然笑了起来,“宋先生,有时候你真让人看不明白。”
秦澍像是嫌弃他多嘴似地瞥了他一眼,他朝我耸耸肩,发动车子驶了回去。
他这话真是莫名其妙,我回头看向秦澍,发现他也正看着我,他忽然指着靠着他已经睡着了的宋稚,小声笑道,“放心吧,宋爸爸,孩子好好的,没有被坏蛋吃掉。”
第7章
我怀疑秦澍的腿已经好了。
将这件事告诉裴翊的时候两人情热缠绵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他一言不发地退出我的身体,起身从旁边拿出根烟,夹在手上点燃,隔着弥漫的乳白色烟雾,他的神情我有些看不真切,但不高兴是肯定的。
我悄悄打量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意料之中,于是重新坐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肩膀语气轻快道,“如果他真的好了,我就彻底解放了。”
到时候我就带着宋稚从他那儿离开,一刻也不停留。
当然,也需得重新找个住所,宋稚快要念小学了,餐厅的问题一直没有解决,我的确不擅长经营这些,如今卡里的存款几近于无,钱真的好重要,心里不禁生出股焦虑和心烦,忍不住埋怨自己真是好没本事。
但这一切在可以离开秦澍的前提下都变得可以忍受,尤其是想到今后再也不必像是偷情一般和裴翊呆在一起。
我喜欢他,当然想和他毫无保留地相爱。
我有时候甚至觉得他在我心中就是完美的存在,因为过去的记忆和我从前的辜负,他变得更加珍贵。
“什么时候有空咱们一起出去玩玩?”我将手臂半吊在他脖子上,用额头抵着他的下巴试探着问道,我有好多地方都想和他一起去。
他点点头,低声说了句好,声音有些嘶哑,大概是感冒了,咳嗽了两声,于是我起身给他倒了杯水,递到他手上。
他接过去说了句谢谢,因为抽烟并没有喝。
他好像总是在忙,好忙,只要我不来找他,他就绝不会主动联系我。
我不是没有察觉到这些细微的变化,清楚他因为从前,绝没有那么轻易地忘记我所犯下的那些蠢事。
而好不容易挤出的一点时间,全都花在酒店或是办公室做/爱,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做点其他有意义的事。
“上次还说让你见见宋稚呢,你没来他好失望。”我坐在床边,叹气道。
失望的人其实是我,我想让他了解我如今全部的生活,了解宋稚对我的重要性,如果我们还想在一起,这些是必须的不是吗。
“抱歉,下次吧。”他若无其事地在旁边的烟灰缸里摁灭烟蒂,抓着我的胳膊将我拽到他身上,手指流连着我的后腰,低声笑道,“再来一次?”
我的脸又红了,心里其实是想拒绝的,从前和他呆在一起身上总有发泄不完的力气,到底气血方刚,欲/望像夏季滂沱淋漓的阵雨,来得迅疾又猛烈,只要两个人呆在那间公寓里,哪怕在厨房里倒杯水彼此都能飞快地搅缠在一起,对望时的眼神似乎都是潮湿而黏腻的。
我们在那间房子里的每个角落都荒唐过,不只是卧室的床上,厨房、浴室、客厅......我对这种事情最没有定力,总要和他抱着蹭着才有安全感,朝裴翊撒撒娇他就什么都答应了,有一次在阳台上还差点叫人发现。
对了,那次闹得很尴尬的人是谁来着?
我最近的记忆好像差得要命,有时候昨天发生的事情今天就忘了个干净,总要想好久才记得起来。
不过伏在裴翊身上我的大脑很快就想不了太多的事情,我抓着他的手,浑身发着颤和他接一个冗长浪漫的亲吻。
空气热而窒人,泛起无数令人愉悦的震荡,许多模糊的吵嚷的影像在我脑海的意识中飞快地过去,又过去,仅留一点浮光掠影的残迹,他不小心咬破了我的嘴唇,自然又流血了,他今天弄伤了我两次,他舔着那点微末的血迹,望着我的眼睛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对不起。
我在他的眼睛里感觉不到歉意,幸好也不觉得痛楚。
只有一种整个世界都颠来倒去的奇异。
我在这片泛着爱意的温水里漂浮。
暂时还感觉不到即将被煮沸的痛苦。 。
宋稚幼儿园的家长运动会到底还是团结紧张地去了,宋稚要和我玩两人三腿,二十几对家长和小孩一起比赛,他和我相互鼓励,一脸摩拳擦掌,严肃活泼地叮嘱我,“加油啊,爸爸。”
我顿时感到任务艰巨,吹着冷风汗毛全立了起来,只觉得眼前这幅情形简直比十几年前参加高考还严峻,绝无后退的可能,侧头再去看旁边那群和我一样精神抖擞、整装待发的年轻妈妈,对他道,“记住节奏了吗,左——右左——右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