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顾惜应和了一声,他一手牵住纪年的手,一手撑着伞。没有问他考的怎样,说:“等会雨还要下大,我们先回家吧!”
“好。”纪年手指有些温热,尤其是掌心相交的地方,出了一层层薄薄的汗渍,恋爱半年有余,皮肤相接触时,他还是轻易的有些紧张。
他们沿着教学楼到校门口的路走了很久,纪年问他:“顾惜,你不想知道我考得怎样吗?”
顾惜牵着他的手,声音清而柔:“我想知道,但不确定你想不想说。如果不想说的话,我当然就不会问了!”
纪年稍微有些苦恼:“我也不知道考得怎么样,这两天就这样过去了,一点记忆也没有。”
顾惜笑着:“考成什么样子都没有关系呀!反正我的未来里总要有你的。”
纪年笑了笑,他稍微觉得有些安慰,但内心还是忐忑不安。他甚至要觉得等成绩出来要比高考更加难受、磨人了。
顾惜停下脚步,握紧了他的手,黑色的眸子深邃如黑夜:“不论是什么样的结果都没有关系的,考得好考得坏,我们都不会分开的。”
“嗯。”纪年垂下头,耳廓微红。心中温热。顾惜从来没有变过,他永远是记忆中那个一直对自己笑、一直迁就着自己的人。
纪年对自己的定位从来很明确,他不是天才,他没有志气,他只是芸芸众生中最不特别的一个。
但这一次、哪怕只有一次,他也想凭借自己让顾惜离自己更近些。
而不是让顾惜俯身走下神坛,一味地迁就。
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顾惜啊!
☆、在一起
高考结束后,为了弥补从前因补课而逝去的假期,顾惜带着纪年一连放纵了大半个月。
他们去到烟雨朦胧的南方,见红墙黑瓦、小桥人家;也前往漠漠黄沙的西北,见长河落日、落日残阳。
他们并排坐着绿皮火车,牵着手,看着窗外景色一晃而过,就这样去了很多地方,拍了很多照片,创造了许多的回忆。
这期间,顾惜极力避免谈起高考成绩,就算纪年偶尔提起。他也神色从容淡定,一遍遍肯定的说:“不论结果如何,只要尽力就好。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的,一起去更多地方,只要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他的话语确定至极,带着不容改变的坚定。深邃的眼眸里,写满承诺。
纪年看着他笑,低着声音说:“我没关系的,我不会和你分开。”
这样想着,他稍微轻松了些,压在肩上的压力稍微轻了些。
他自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了,但是在查成绩时手指还是忍不住在颤抖。早早坐在电脑桌前,闭上眼睛。等到闹钟一响,就立马按下鼠标。
速度很快,闹钟的铃声还是拼命响着,惹人烦躁。但他全然听不到了,脑子一片空白,他甚至不敢睁开眼去看成绩。
认命了般,他睁开眼看了眼成绩。
既没有奇迹也没有噩耗,但他还是很开心,虽然没有办法上顾惜被保送的那所大学,但进那所大学隔壁的大学还是绰绰有余的。
至少不用分隔两地了,他不由露出一个喜悦的笑来,急不可待的拿起书桌上的手机,播了一个电话。
略摸过了两分钟,顾惜才接了电话,他声音已是成年人的低沉,略带些磁性,话语中带着歉意:“抱歉,年年。我在学校,刚才替老师处理了一些事。没有来得及接电话。”
“没事、没事”那狂涌而来的喜悦,随着时间渐渐平静下来,他稍微镇定了些,问:“你现在有时间吗?”
“有的。”
“那个、那个……”纪年甚至有些结巴了,他难以表达此刻的心情,颠三倒四的用言语来概括事情的结果:“就是、就是我查了高考成绩……”
电话那头一直沉默着听他讲话,听到这才略有些反应:“嗯?”
“我没有考上你的那所学校……那所学校的分数线高的实在太离谱了。”
顾惜和缓着声音,:“没事,我……”
“但是我能上你学校隔壁的那所大学,也很好了,只有一墙之隔。”
顾惜笑了,笑声愉悦好听。“年年,你很厉害。”
纪年垂下头,想起顾惜也参加了高考,不由问:“顾惜,你查了高考成绩吗?”
顾惜的声音里还有些笑声的余韵,他说了一个数字,远远超过了他那所大学的录取分数线。
他说:“年年,你先去我房间等我吧!我等下有样礼物想送给你!”
“好!”
挂了电话,纪年于是便走跑到了顾惜家门口,犹豫一番,才敲了两下门。
屋里便立时传来温婉的女声,像是缓缓奏起的古琴曲,叫人立即平静下来。“是谁呀?”
门被打开,看见纪年,她眼角沁上一丝笑意:“年年,是来找顾惜的?”
顾惜的母亲是位典型的江南女子,出身富贵人家,性格温婉、谈吐有礼,言谈举止尽是大家闺秀的温和。
“是的,顾惜让我在他房间里等他!”
“是这样啊,年年进来吧!直接进他房间就好了,我去给你切点水果。”
“阿姨,不用麻烦了。”
顾母看着他,褐色透明的眼眸满是笑意:“不麻烦的。”
纪年走进顾惜的屋子里,顾惜的的房间极其整洁,每样物品必定要整整齐齐的摆在特定的地方,不会有任何的错误。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屋里,亮堂堂的、暖洋洋的。
纪年百无聊赖的坐在顾惜的床上,玩了玩手机,也没什么意思。一心想着顾惜。
他于是懂得了《小王子》中的狐狸关于等待那种欣喜却又忐忑不安的心情。
在这样的等待中,他几欲昏昏欲睡。手中的的手机“嘭”的一声掉在地上,才将他惊醒。
他眨了眨眼睛,方如梦初醒。蹲下身,将躺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
刚要起身,却见床底下赫然堆着两个纸箱,纸箱看起来已经很是古老了,纸皮破破烂烂的,纸箱里的物品塞得很满。
他用手机的电筒照了照,纸箱很熟悉,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自己的名字,是他自己轻手写的字。
☆、往后余生
纪年有些犹豫,却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将纸箱从床底拉了出来
纸箱上沾满了灰尘,从久不见天日的床下出来,烟尘四散,弥漫在空气中。呛得的人直打咳嗽。
纸箱已经很旧了,纸皮枯黄,上面的黑色字迹歪歪扭扭,也已被岁月斑驳。
他认得这字,那是他很小很小的的时候一笔画写的,心下忽然出现一个念头。
他将纸箱打开,里面是五花八门的连环画册,时间流逝,纸张已经古老而破旧了,很脆弱。好像轻易就会被扯破。
他认得这些,这是住在小巷最深处那个青年,他离开这里时,留给他的所有东西。
那早已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一年晚秋,巷子里来了一位男子。西装黑裤,举止得体、文静安详,眸里带着柔软的笑意。
他拿着一张相片问坐在书摊后的纪年,有没有见过照片上的人。相片上的人有着一张和青年一模一样的面孔,只是眉眼中尚带着青涩。
那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确乎是个极温柔的的人,谈吐间不掺任何冷意。精致的五官在黄昏时分的残阳里,显得格外柔软。
纪年那时只是呆呆的点了头。随后就听见那男人很是客气的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后来,住在巷子深处里的青年就离开了这里,和男人一起。
他将所有的连环画都留给了纪年,有看过的,也有没有看过的。还给纪年买了一包糖,不同于往日的清冷。那一天他极其温柔的对纪年说了一句再见。
他走的那一天,顾惜和纪年就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午后残阳,看着他们背影随阳光一起消失在巷子里。
那是他第一次尝到离别的滋味,很难受。他吃了一颗糖,并不甜、反而苦苦的。
他问坐在自己身旁的顾惜,他有一天会不会也这样子离开?
顾惜说,不会。
再后来,纪年得了这些连环画,也没有节制。躲在被窝里,照着手电筒经常看到凌晨。
某一次,看得入了迷。被上晚班回来到房间查寝的纪妈抓到,纪妈看着他手里的连环画,又看着他那因熬夜而硬生生熬出来的黑眼圈,当即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