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对他笑了笑,将水递回给他,他身后是落日,阳光了模糊他的笑容。
但纪年却几乎可以想见,那笑容定是极其自信张扬,意气风发的。
口哨响起,顾惜跑回球场。
尚在青春期的少年们,在球场上肆意奔跑,挥洒汗水,身上尽是青春的活力。
顾惜身高手长,投起篮来极有优势。他纵身一跳,篮球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准确的入了球框。
随后便是在场观众的尖叫的欢呼,纪年身旁是位女孩,声音尖而细,纪年站在她身旁,感觉耳膜都快要被震破了。
在这间隙,顾惜转头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勾,轻轻笑着。
这个男人笑起来,属实耀眼。纪年有一瞬间怔愣。
当然,一班最终还是输了这场比赛,最开始的的比分差距太大了。
纪年将水递给顾惜,颇有些遗憾的看着他。
顾惜却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他接过水,习惯性摸了摸纪年的头发,在看向纪年,他的眼神总有着说不清的温柔:“输了也没事的。”
纪年点了点头,夸道:“虽然输了,但你的三分球真的很漂亮。”
好似觉得自己的话语太过苍白,他又补充道:“就像是体育频道篮球的专业球员那样厉害。”
说这话时,为了表明这是自己的真实想法,他的语气极其夸张,但表情却还是呆呆的,看起来有一种反差萌。
顾惜眼里笑意更深。他捡起放在树下的书包,单肩背着,缓声说道:“阿年,回家吧!”
“好!”他点了点头。
秋风渐渐起了,吹动树叶沙沙的响。
纪年的心也像被风吹动了一般,他停下脚步。
“顾惜,那个……”他略微有些犹豫。
“怎么了?”顾惜要比纪年高半个头左右,他们说话时,他总要稍微低着头。后来成了习惯。
纪年没有回答,他翻了翻书包。才从书包里翻出一个浅白色的信封,信封干净,没有一丝褶皱,看得出是被人精心保存的。
顾惜看着那信封,蛮平静的道:“这是情书?”
“嗯!”他抬头来,直视顾惜的黑色眼眸:“但这不是写给你的,是写给我的!”
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的目光能掠过顾惜,看到他阴影下的自己。
说不清什么感受,忐忑有之,犹疑有之,期盼有之……
他没有办法做出反应,只能来找顾惜。
他坚信顾惜会为他做出最优解,自小如此。
☆、顾惜
树影婆娑,秋叶沙沙作响。秋风卷起几片落叶,在空中打着转。
顾惜没有说话,整个世界一瞬间安静下来了般。
顾惜的眼眸是深邃的黑,他总将所有情绪掩藏在那片黑色,叫人看不清。
他如果不愿意,他人是绝不可能从他的表情或是其他什么细枝末节的地方,察觉出他的情绪的。
但纪年偏偏就是觉得,顾惜现在一点也不开心,至于为什么不开心,他想不明白。
事实上,即使他们相识多年,但纪年从来觉得不曾自己看清过他。
顾惜移开视线,他转身往前走。问道:“你喜欢那个女孩吗?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纪年走在顾惜身后,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那女孩在他的记忆里,就像是一幅模糊的画。
他只能含糊道:“那个女孩不算高,瘦瘦的,小小的,笑起来很可爱。”
“是这样子的啊!”顾惜停下脚步,微微低头,背对着纪年。
纪年也随他停下,他站在顾惜身后无比确定地摇了摇头:“但我不喜欢她。”
“只是人生之中,第一次有一个人这样喜欢我,我觉得这份感情是该被珍视的。”
“我不好拒绝她!”
然后他听见顾惜的声音,像是轻轻喟叹,说出的一字一话眨眼消失在向北吹的秋风里。
“她哪里是第一个呢?”
“嗯?什么意思?”
“没什么。”顾惜转身,他凝视着纪年略带疑惑的眼眸:“如果不喜欢的话,要认认真真的拒绝才好。”
“是啊!”纪年赞同地点了点头,“只是我害怕我伤害到她。”
“被喜欢的人拒绝,会很难受吧!”
顾惜说:“如果不喜欢一个人的话,与其犹疑不知所措的暧昧,不如干脆利落的拒绝。”
“如果从一开始就确定和对方没有未来,就不要给对方任何渺茫的希望。”
“你知道的,带着希望待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最后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是一件很痛苦而且残忍的事情。”
那是长这么大以来,顾惜第一次这样大段大段的讲话。
叫纪年听得有些愣了,他眨巴眨巴眼睛
呆呆地点了点头,忽而问:“顾惜,你是不是有了暗恋的女孩子?”
“她不喜欢你,你待在她的身边很难过啊?”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顾惜反问他。
纪年低下头,强行忽略掉心底那阵空落落的感觉:“刚才你说的话,就像你亲身经历过一样。”
心里像是空了一块,他想,如果顾惜有了喜欢的女孩,那么他就不好跟他上下学,不好周末和他泡图书馆,不好每时每刻追在他的身后了。
毕竟没有女孩会希望有人挤占和男朋友相处的时间,约会时有只大大的电灯泡跟着。
“不是,我并没有喜欢的女孩!”顾惜轻描淡写道。
“哦!”纪年应了声,也不知信还是不信。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素白色的信封放回书包夹层里,拉上拉链。抬起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明天就去找她讲清楚。”
“好!”他的面容依旧很平静,落日霞光落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温暖的的色彩。
他唇角轻轻弯了一个弧度,满目愉悦。“年年,我们回家吧!”
“嗯。”
他又变得开心了,纪年想。但是是因为什么呢?他想不明白。
他还是看不清他。
☆、重要的人
纪年拒绝了那女孩,在学校图书馆后那株盘虬卧龙,活了不知几许年的大树下。
大树繁盛的枝叶,遮住午后艳阳,留下一片阴凉。
纪年低着头,满怀歉意。他低着声音向女孩说:“很抱歉,我很感谢你的喜欢,只是……”
他没有说完,不知道该是怎样的表达,才能不那么伤人。
“是这样啊!我明白了!”女孩点了点头,她久久凝视着地上零星的落叶,感觉眼睛有点酸酸的。
她低着头,声音细细地:“你不用感到抱歉的,喜欢你是我的事情,跟你是没有关系的。”
“如果因为我的原因让你很困扰,我很抱歉!”
“我不是这个意思!”纪年挠了挠头发,他有些害羞:“其实,我应该谢谢你!我以前以为自己一直生活在角落里,没有人会注意到,但你不一样!”
女孩抬起了头,她的眼睛其实很好看,像是纯粹剔透的褐色琥珀:“不是的,纪同学是一个很温暖的人。”
“上个月末值日的时候,李蕴一放学就跑了,那时候纪同学留下来帮忙,我真的很开心!”
她脸上染上一抹绯红,飞快地低下头:“还有就是,总有人在意纪同学的。就比如顾惜顾同学啊!”
“上次,我与他一起去省外参加数学竞赛。”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她本不善言辞,不知怎样才能将这个故事逻辑清晰地表述完整。
她顿了顿才说:“我们原本计划比完赛后,第二天早上再回来。”
“但是,赛后的那个晚上,顾惜就连夜离开了!”
“当时只以为他是有急事,后来才知道是因为纪同学那时发了高烧!”
她很轻的笑了声:“那时完全无法理解啊!明明只是发烧而已。”
“不管是早回来几个小时,还是晚回来几个小时,都不会有什么区别的吧!”
她似在感慨:“只是现在明白了,如果很重要的人生了病,不管是不治之症,还是仅仅是头疼脑热,哪怕自己什么都做不了,都会想待在他身边的。”
“他真的把你当成是很重要的朋友啊!”
纪年垂着眸,恍惚忆起那夜他似是吊了一夜的的盐水,而顾惜在病床旁坐了一夜。
那时,他以为这是个梦。
他说:“我一直知道!”他的声音很轻却无比的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