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子不教父之过,这妹妹管不好,就得当哥哥的来背锅。
首辅大人受此大辱,能放过秦墨才怪。
众人都这么想,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两眼。^
谢玹面无表情地说:“既然你们闲着没事,便一同留下吧。”
众人闻言,顿时如遭雷劈,连忙抢着找由头,“首辅大人,我家那七十老母还等着我回去一起用膳呢!”
“纪大人今日给下官安排了相看,这事可不能耽误……”
“我夫人养的猫快生了,这事也挺急的!”
“我我我家……”
谢玹眸色寒凉地扫了众人一眼,只字未言。
一众年轻大臣们纷纷闭了嘴,认命一般齐声道:“下官听凭首辅大人吩咐!”
谢玹沉着脸让众人把过年后底下马上要升迁调任的官员人选定出来,家世政绩为人生平都要写的清清楚楚。
众人心里想着这原本是吏部的事,怎么落到了我们头上,从前纵有推举那也是写封举荐信的事儿,这么突然还要搞得这么详细,这事怎么可能是一天之内能做好的?
这不是摆明了让大家伙儿今天都不能好过吗?
可首辅大人有命,众人也不敢有异议,连忙低头应是去办了。
秦墨也应了,准备混在一众人当中溜走。
偏生刚到殿门口,又听见谢玹开口道:“秦大人留下。”
秦墨听到这一声,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心口不太舒服,再多想些许,又觉着自己可能会命不长。
可有什么办法?
人在屋檐下,秦墨转过身来,微微颔首,饶有风度地温声道:“请首辅大人吩咐。”
谢玹漠然道:“等他们把人选定好之后,你把册子收上来。”
他说完,转身便走,迎着寒风衣袂飘飞得好似立刻就要扶摇直上九天去。
秦墨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感慨:
明明是误落人间的神仙客,偏偏要做无情炼狱执笔官。
不过话说回来……
秦墨心想:等他们把人选定好之后,我去把册子收上来,那岂不是要我最后一个走?
那今天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府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连忙追上前去,喊上一众年轻大臣,催促道:“诸位兄台可要多费心,快点把事做完做了,我今晚能不能回府就看你们了!”
众人没好气地回头看他,“我们今日可真是沾了秦大人的‘光’了。”
秦墨苦笑,然后同一众打哈哈,说改日请喝酒。
这一日,众人在阁中绞尽脑汁地琢磨各自的人选,连午膳都是内侍送来的,谁也没心思吃就这么凑合着用了,可饶是如此还是入了夜才琢磨出个大概。
其实众人也清楚,首辅大人不可能就这么用他们今日呈上的人选,他们不过是受了牵连,一同在这‘受苦受罪’而已。
熬到了天黑,看时辰不早,首辅大人的气也该消一些了,才先后将写好的名册呈上,回府去了。
秦墨将所有册子收齐,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抱着送到了首辅大人案前,见谢玹奋笔疾书,全然没有抬头看他一眼的意思,便放下册子悄然退了出去。
哪知他刚退两步,忽然听见谢玹开口道:“你妹妹真的钟情墨衣侯?”
首辅大人手中笔都没停一下,好似只是随口一问。
秦墨却硬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心说:
你闷了那么久,折腾了那么多人,就为了问这么一句话吗?
你怎么不早说!
秦墨定了定神才抬头道:“没有、不会、不可能!”
谢玹微微皱眉,在宣纸上落下最后一笔,就将狼毫搁在了笔架上,“怎么不会?”
秦墨道:“我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虽然她一直都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但绝对不会因为一个人相貌好就一心都全系在那人身上,她好吃好玩还好许许多多的东西,心野着呢!如今这般,也就是瞧墨衣侯比较顺眼,想相交一番,无关男女之情的那种,同外头那些传言说的不是一回事。”
谢玹语气微凉道:“是她亲口说自己钟情墨衣侯。”
“啊?”
秦墨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过了片刻,他才琢磨着开口道:“那、那估计是被我母亲催的,想尽早找个人嫁了,墨衣侯他确实……”
秦墨说着说着,忽然感觉周遭越来越冷,“那个首辅大人啊,其实我们秦家也不止问夏一个是适婚之年,若是您实在觉得这事这坎过不去,您瞧我怎么样?”
第920章 再气谢玹
谢玹抬头看了他一眼,眸色变得复杂难言。
秦墨是试图贫嘴缓和一下气氛,这才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见首辅大人这般反应,一时竟不知怎么收场好。
此刻,殿中又只有他们两人,连丰衣足食都站在了门外不敢进来打扰。
秦大人自己搬起的石头眼看就要砸脚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举着,睁着眼睛继续胡扯道:“首辅大人您看啊,外头都传墨衣侯抢了你媳妇……”
他刚说到这,就瞧见谢玹俊脸黑沉,连忙着重解释道:“都是谣传、我知道都是谣传!但是外人都觉着是您吃亏了,您大抵也为此有那么一点困扰,但您想啊,流言之所以叫做流言,那就是因为都是假的啊。”
秦墨觉着自己说得还挺有道理的,“咱也不是真的要在一块,就是您对我好点,我有事没事多看您一眼,哎……这一来二去的,外头传你我这档子事的肯定比我妹妹和墨衣侯多!到时候不就没人说您看中的姑娘被墨衣侯抢了吗?说不定还能绝了那些千金闺秀爱慕您的心,以后就再没人逼着您娶妻了……”
谢玹越听越恼火,强忍着抄起名册就往秦墨脸上砸的冲动,沉声道:“滚。”
“啊?”秦墨一下子都有点懵。
谢玹皱眉看他,伸手就去拿桌上的册子。
秦墨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转身往外走,“您觉着这么解决不好是吧?那下官回去再好好想想别的法子,您可千万别动气,保重身体啊!”
话声未落,他便出门而去,风一般溜走了。
谢玹把手中的名册扔回桌案上,气的心绪难平,瞧什么都不顺眼。
忽然很想去问问长兄,怎么就让秦墨这么个不着调的做了礼部尚书。
比起家中四公子来都不遑多让!
而外头,风一般滚走的秦墨都没顾得上理那些朝他行礼问安的宫人内侍,冒着夜色匆匆出了宫,上了自家马车就吩咐车夫,“去墨衣侯府。”
他算是看出来了,若是这事不彻底解决,像今日这样的苦日子就过不到头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就得找墨衣侯才行。
等秦墨急匆匆赶到墨衣侯府,却被府中下人告知:“侯爷不在府中。”
秦墨问:“那他去哪了?”
小厮答:“侯爷近来时常在外头闲逛,赏曲听戏或者同人喝酒,今夜在哪,小人哪里知道?”
得!
秦墨抬手扶额,这些时日整个议政殿的大臣们都活在寒潭冰窟之中备受折磨,叶知秋倒好,这日子过得格外逍遥快活。
没办法。
他只能派人去各大酒楼戏楼里去找。
自个儿也没闲着,一家家地去,终于在一个时辰后在芙蓉堂把人找着了。
这是家百年戏楼,在帝京城颇有盛名,多的是王侯贵人在这喝茶听曲,这会儿正是夜场,台上唱着《西厢记》,多话的红娘带着多情的书生悄悄去会莺莺小姐。
秦墨匆匆入内,目光在楼中转了一圈,很快就瞧见了坐在最前头的墨衣侯。
叶知秋身着一袭墨色广袖,坐在灯影浮动之间,身侧香茶的热气萦绕,她抬头看着台上,眉头微皱着,明明听得是出唱烂了的老戏,她却听得格外认真,好似在参悟什么了不得的真理。
秦墨如见救星一般,大步上前,一把拍在了叶知秋肩膀上,“侯爷!”
“秦大人?”叶知秋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颇是惊诧道:“这么巧,你也来这听戏?”
秦墨哭道:“我现在哪还有心思听戏,我是专程来找侯爷的。”
“哦?”叶知秋越发不解了,“你找我何事?”
朝中文臣武将从来都是各司其职,秦墨同她鲜少有职务上的往来,更何况谁都知道她这些时日告假,没有那十万火急的事,也不会来打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