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人大抵是应该商议很久了,个个都脸红脖子粗的。
连一贯最能沉得住气的王首辅面色都不似从前那般和气。
有人道:“四皇子这次万华寺救驾,即便是以前有再大的错处也一笔勾销了,而且皇上膝下只剩下这一位,恩师此刻不帮他一把,日后那从龙之功被旁人占了,可就……”
“是啊。”坐在王首辅身侧的另外一个开口道:“四皇子在七绝塔思过了一年多,现在心境已然大改,俗话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以后定是一位明君!”
一众人附和劝王首辅。
那姓王的老狐狸摸了摸下巴,沉声道:“你们急什么?皇上只是下旨让四皇子恢复身份,还不曾立下诏书,太子只是失踪,真要有什么事,等四皇子先来找老夫,到时候再说不迟。”
众人闻言,立刻明了,纷纷开口恭维了一番。
温酒越听,心越凉。
老皇帝让她把布帛带给王首辅,可这人却同一众门生党羽在这里商议,要不要站到赵帆那边,趁早占个从龙之功。
这布帛,是断断不能给了。
她抬手将那副美人图放回了原来的位置,转身同苏若水道:“我还有事,先回府了。”
“你不是要见王首辅吗?”苏若水不解道:“这人还没见,你就回去了?”
“不用见了。”
温酒有些头疼袖中的布帛如何处理,拢着袖子往外走。
“等等。”苏若水疾步追了上来,将一顶纱帽带在了温酒头上,掩住了她的容貌。
温酒隔着轻纱看她,朦朦胧胧的,连笑意都变得不太真切。
坊中舞女水袖翩飞,琴瑟之声拂过耳侧,不知道哪个角落里上演着痴情人的聚散离合。
苏若水看着她道:“我送送你。”
说罢,揽着温酒的臂弯就往外走,迎面有许多人笑着同她打招呼。
“苏老板好。”
“苏老板今晚越发美艳动人了。”
一句句萦绕在笙歌之中,苏若水只是微微点头,送温酒出了侧门,“人多反倒引人注目,我就不叫他们送你了,快些回府去吧。”
温酒觉得今天的苏若水有些奇怪。
可又说不上来什么。
她多瞧了她两眼,眼角微挑道:“那我走了。”
“走啊。”苏若水倚在门框,目送她,笑着说:“走吧。”
温酒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往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折回去,走到苏若水面前,开口问道:“苏美人儿,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苏若水觉得好笑,反问道:“我能遇到什么事?”
温酒眸色如墨的看着她,没说话。
这一招,是她同三公子学的。
每次三哥这样看着她,她就救心虚的不得了,恨不得把一切都和他交代清楚。
苏若水被她看了片刻,就别过了眼,装作随口一问道:“若是……若是我有一天也命在旦夕,你会像救大公主一般、来救我吗?”
“会。”温酒抬手,用指尖轻轻的碰了碰苏若水的眼角,苦笑道:“只要你不嫌弃。”
“行,有你这句话就行了。”苏若水抬手,搭在温酒肩膀上,将她整个人都转了过去,推着她往前走,“你赶紧走吧,我今晚还忙着呢。”
温酒被她搞得有些莫名其妙,再转头的时候,苏若水已经往回走了。
她想说什么,也没来得及。
第484章 生母姓赵
温酒回到谢府,已经是夜色深深。
她安抚了谢老夫人等人几句,又陪着两个小的用了宵夜,才回了自个院子。
一众侍女们围着她问了好些话,温酒无奈的让众人散了,独自进了屋里。
那位王首辅平日里在老皇帝面前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现如今算盘打的比谁都精明。
老皇帝让她捎出来的东西,肯定是不能给那老狐狸了。
放在她这,也不是上策。
温酒坐在桌边琢磨着,伸手将袖中的布帛取了出来,打开一看,便看见明黄色的布帛上用血迹写着“赵曦”二字。
她猛地将布帛收拢,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
王首辅靠不住,可老皇帝在这危急关头想到的小儿子,却早在她谢府里了。
太子失踪后,赵帆因救驾得以出塔,恢复皇子之身,成了老皇帝唯一一个还能侍奉身边的儿子,又有张岳泽那么一个帮手。
老皇帝怕是在病床上都不敢合眼,这才想起来了那个被丢到犄角旮旯的小儿子,想找回来,稍稍制衡一下赵帆。
这皇家之人,果然还剩一口气,就不会放下手中权柄。
屋里灯火昏黄,窗外露重夜深。
温酒将那布帛包好了,收入锦囊之中,想着明日交到赵曦手中。
这样,也算是送佛送到西了。
这小皇子日后如何,还得看他到底有没有那样的好运道。
……
万华寺。
太医们忙活了数个时辰,把看家本事都用上了,才把老皇帝救醒。
这会子王良正在喂药,赵丰一袭素衣,站在两重门外,抬头望着夜空。
有身形高大的年轻男子急奔到赵帆面前,低声道:“这是我家主子派人送来的密信,请您过目。”
说完,从袖中取出书信奉上。
左右都是赵帆的人,他接过之后,直接打开一目十行的看完,冷笑道:“列国惧怕的北漠狼骑放到谢珩手中,竟如此不堪一击!”
他说着,转身走到火炉旁,将手中书信丢入火种,风一吹,火焰窜高,瞬间就将纸张烧成了飞灰。
那送信之人闻言,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四皇子别忘了,当初是如何求我家主子帮你的!”
赵帆眸色一冷,回头看他,神色凌厉的叫那送信人瞬间就转了话锋,“四皇子该知道谢珩是什么样的人,若是他得胜回朝,对你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送信人看着赵帆的神色,继续道:“更何况,谢珩现在兵权在手,焉知他没有虎狼之心?”
过了片刻。
赵帆才恢复成温雅的模样,笑道:“这事不必你来提醒本皇子,该做什么,要做什么,本皇子心中自然有数。”
送信人迎上他的目光。
两人对视了片刻。
夜色悄然无声。
唯有几步开外的火炉时不时冒起些许火星。
“那接下来,就看四皇子的本事了。”那送信人微微颔首,道了声“告辞”随即转身离去。
赵帆站在屋檐下,眸色越发的幽暗。
不多时。
兵部的几个大臣匆匆赶来,满面喜色,人还没走到,先报了喜,“胜了!谢将军胜了!”
“问殿下安。”兵部尚书郑安河先朝赵帆行了礼,然后才开口问道:“皇上龙体如何了?下官可否进殿禀报军务?”
身后一众也安分极了,对这位刚刚恢复身份的四皇子十分恭谨。
赵帆见状,和气的笑道:“父皇刚醒,这会儿应当正在用药,几位大人不妨让内侍去通报一声。”
他站在原地没有要动的意思。
郑安河不由得问道:“殿下不一起进去?”
“不了。”赵帆道:“我乃思过之人,承蒙父皇隆恩,赦免大罪,这朝堂之事……”
郑安河一听这话,立马就懂了,“是是是,殿下说的是,老臣先去禀报了。”他说完,朝赵帆行了个半礼,便带着一众人请内侍通报,进了殿门。
老皇帝刚喝完半碗药,这会子,眉头皱的正紧。
王良在旁边苦口婆心的劝:“皇上再喝一些吧,良药苦口,这一整碗都得喝完才行。”
赵毅靠在榻上,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
竟是一口都不愿意再喝。
“臣等参见皇上。”郑安河带着一众人下跪行礼,还不等老皇帝开口,便禀告道:“边关大捷,谢将军、不!定北王率墨羽军大败北漠狼骑,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天佑我大晏啊!”
赵毅愣了一下,撑着床榻要坐起来,有些难以置信道:“胜了?谢珩胜了?”
这次谢珩出征,传了好几次急报回来,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不少,都是有输有赢。
原本在兵力上,大晏就没什么赢面,老皇帝为此愁的病情越发加重。
此刻乍一听到这样的消息,顿觉精神都好了许久。
“是!胜了!”郑安河说起来边关的事,眼睛都是亮的,“这定北王谢珩当真是有本事!连列国最为惧怕的北漠狼骑都被他打了个稀里哗啦,这回咱们大晏是真的要扬眉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