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赵毅点头道:“嗯,谢爱卿说两句话,鼓舞鼓舞士气,便启程吧。”
老皇帝说罢,转头看向谢珩。
少年提着长剑,眉眼桀骜,抬头道:“没什么可说的,今日谢珩带诸位赶赴边关,抛头颅洒热血,为的是护自己想护的人,为国而战,守城守家。”
底下的都是俗世凡人,若许王侯位,自然多得是人上赶着冲在最前面,可一将功成万骨枯,去了边关,能回来几人?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为何而死。
老皇帝喜欢给人希望,而谢珩,想让他们看清前路。
“我愿诸位……”少年嗓音朗朗,琥珀眸映着倾世暖阳,“今日仗剑出城去,踏平北漠共春归!”
八万将士齐抬首,气势磅礴,朗声道:“今日仗剑出城去,踏平北漠共春归!”
数万人异口同声,声可震天。
一众文臣耳晕目眩,老皇帝险些站立不稳,身侧的赵丰连忙伸手扶住,这才勉强保住了帝王威仪。
谢珩转身,朝老皇帝行了一礼,当即拂开披风,步下点将台。
少年每走一步台阶,身上的玄甲便折射日光,晃人眼眸,好似日光也为之倾斜。
小卒牵了战马,谢珩翻身上马,朗声道:“出发!”
当即飞驰而去。
一众副将紧跟其后,身后骑兵步兵依次而行,数万人的队伍井然有序。
离高台上的老皇帝越来越远。
贺宇骑着马,离谢珩最近,忍不住道:“待会儿十里长亭全是送行的亲眷,我爷爷肯定不会来,不知道你家少夫人会不会来?”
谢珩没说话。
走得这么急,连行装都没打点,也不知道阿酒她们会不会担忧过度。
一旁的副将见他不说,便笑呵呵的开口道:“将军出征,有没有人送都一样,这临走的时候还哭哭啼啼的,反倒让人心里难受。”
谢珩底下这几个年轻的副将都还没娶妻,也没人管。
从前总看别的士兵有人送有人接,这会儿颇是感概,同谢珩道:“是啊,将军,咱们这种行当啊,没必要送,打胜仗的时候有人来接就好了。”
一个个都知道这次打北漠都没那么容易。
反倒一个比一个看的开,生怕谢珩过于忧虑,变着法子凑上来说话。
这谢家的少夫人又同谢珩和谢玹传了那么久的留言,众人也不好下定论,只好稍微的说上那么一两句。
谢珩压根不想理这些个人。
完全不知道他们整天都在琢磨什么。
“谁没人送”
谢小阎王不高兴了,“你们自个儿一边去。”
贺宇摸了摸鼻子,“将军……您啊就别装了,咱们都是一样的,没媳妇,又不想让家中长辈担忧,这没人送……”
身侧一众人附和:“没人送也没什么……”
眼看着队伍到了十里长亭,送行的人山人海,站在最前面显然就是温掌柜和谢家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全都闭了嘴。
第444章 养我真是辛苦
长亭外人山人海,皆是送行的家眷,三三两两的说着话,还没找到自家要去边关的夫婿儿子还抹起了眼泪。
相比之下。
谢家的这几个就稳当许多了。
谢老夫人和谢三夫人说着“今儿个日头不错,应该是个好兆头。”
后者道:“是,这大冬天的难得有好天气,必然是个好兆头,咱们东风带兵出征,这日子能不好吗?”
谢万金在旁边听着,特别想插一两句话,被一旁的老爹谢玉成看了一眼之后十分自觉的闭了嘴。
过了片刻。
四公子又忍不住去同温酒说话。
他摸了摸下巴,颇有些浮夸的说:“哎呀,我忘了给长兄准备最重要的东西,现在回去拿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什么东西?”温酒闻言,不由得侧目问道。
谢珩的东西不多,最重要的更是寥寥无几,似乎没什么她不知道的。
可这时候,谢万金忽然这么一说,温酒又想不到是什么。
就相当让人心慌了。
“酒啊。”谢万金看着她,桃花眼里笑促狭,“边关苦寒,长兄应当多带两壶酒,这冷了的时候喝一口,打了胜仗喝一口,这想某人了,就多喝两口。”
“四哥!”温酒忽的反应过来,脸色微变。
可四公子没说之前,她就给谢珩备了一壶酒,原本没什么别的心思。
偏偏从谢万金口里说出来,便多了几分旖旎心思。
谢万金刚要开口说话。
旁边的谢三夫人抬手在他后背拍了一下,低声训道:“瞎说什么大实话?你自己知道不就好了,还非要在阿酒面前说出来!瞧把你能耐的!”
温酒见状,顿时无奈:“……”
“来了来了!长兄他们过来了!”谢万金捂着后背,默默的往边上移了两步。
马蹄声渐近,兵甲声同灰尘一同而至。
温酒回头,眸色如墨的看着不远处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
“长兄!”
小六小七一直朝这边张望着,一看见红衣玄甲的谢珩就高声喊着。
这两个小的身量都不高,只能拼命的挥手示意,希望长兄能一眼就看见自己。
谢珩右手轻抬,示意众将士止步,随即翻身下马,走向了温酒和一众家人。
贺宇看着谢将军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回头同一众副将道:“我怎么觉着方才谢将军有点揍我。”
另一个副将道:“我觉得不是有点。”
“若不是谢家少夫人来了,你今天估计要被马拖着走。”
贺宇猛地一个激灵,回头看了一眼谢珩和谢家众人,见少年面上没有半点怒气这才松了一口气,同众人道:“你们还好意思说我,方才是接话的?要揍也是一起揍,跑的了谁?”
一众副将闻言,都不说话了。
片刻后。
有人出来打哈哈,“行了行了,这不是没事了吗?赶紧的下马去找个人说说话,管她们是来送谁的呢,反正不能被人看出来咱们没人送。”
众副将:“……”
听到这种话,越发觉得自己很惨好不好。
人家谢将军刚刚封了王,又有心上人相送,这才是不枉此生啊。
然而。
不枉此生的谢将军,这会儿根本没机会同温酒说上话,就被谢小六和谢小七一左一由抱住了大腿。
这两个小的素来黏他,以前是离得远没办法,这次大抵是平日里听旁人说北漠狼骑有多厉害听得多了,抬头看他都是泪眼蒙蒙,担忧极了。
谢小七问道:“长兄,你这次要去多久,大年夜还赶得及出来吃团圆饭吗?”
谢珩摸了摸他的头,笑道:“这是要为兄长翅膀飞回来啊?”
帝京城到边关千里迢迢,莫说两国交战,一时半会儿分不清输赢,光是两地走个来回,想在大年夜的时候赶回来都难。
到底是小少年太过天真。
“长兄又不是不会飞!”一直和七公子唱反调的谢小六今天难得头同弟弟站在同一战线,拉着谢珩,异常认真的同他道:“过了年,很快就是开春啦,这一开春长兄就满双十可以和嫂嫂成亲啦,这成了亲呢,就可以生……”
小姑娘越说越起劲。
身旁的谢三夫人连忙伸手捂住了谢小六的嘴,将人抱走,“你才多大,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个。”
“还有你,快撒手吧。”谢万金伸手摸了摸谢小七的头,把人从谢珩身上拉下来,“就这么一会会儿的功夫,全让你和小六缠着长兄说话了,你让嫂嫂怎么办?”
四公子说话的声音不轻,一开口,四周众人都听见了。
谢老夫人笑了笑,身侧一众小厮侍女们只能低头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谢小七慢慢的松开手,乌黑的眼眸在看了看嫂嫂,又看了看自家长兄,十分自觉的去边上和谢小六待在一块了。
谢老夫人将手里的平安符递给谢珩,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别过头去,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她再看谢珩时,湿润的眼眸又带了几分笑意,“你心里想的事,祖母都知道,三婶和万金都在忙活着呢,等你回来啊,就什么都办好了。”
谢珩手里摩挲着平安符,嗓音低哑道:“孙儿多谢祖母。”
谢老夫人看了他许久,才再次开口道:“东风啊,此去……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