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玹抬眸,看到她这模样,不悦道:“你究竟来做什么?”
“我……”叶知秋站直了,很是认真的同他道:“我想护着你。”
谢玹看着她,眸色微暗,却没说话。
叶知秋连忙解释道:“这些天,你为了我家的案子也怪得罪人的,若是出京的路上遭人暗算,我心里也会过意不去。”
谢玹语气淡淡道:“不必。”
叶知秋愣了一下,神色有些黯然道:“那我走了。”
其实她原本也不想被谢玹看见。
早就知道他不会让自己跟着,只是这荒郊野外的,只有这一座亭子,道路两旁的大树都枝叶飘零掉的光秃秃的,没个藏身的地方。
叶知秋无意识的把那酒葫芦抱在了怀里,转身就走。
“叶知秋。”
身后的谢玹忽然唤了她一声。
叶知秋连忙回头,眉眼一瞬间变得鲜活明亮,“你舍不得我啊?”
“叶家旧案,等我回来继续查。”谢玹面无表情道:“你安生待在我长兄身侧,莫要行事莽撞,连累了他。”
“好。”叶知秋点头应下。
三公子这样的人,同你多说一句话已是不易。
况且她早就能从谢玹的话里听到自己想听的——一切小心,等我回来。
谢玹瞥了她一眼,“酒留下,你可以走了。”
“那怎么行,我陪你喝一杯吧。”叶知秋笑着走到谢玹面前,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取出两个酒杯放在石桌上,打开酒葫芦倒上两杯酒。
她递了一杯给谢玹,自己拿了一杯,“你可得好好的保重,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谢玹没说话,却将那杯酒饮尽了。
叶知秋笑,也满饮这一杯。
不远处马蹄声飞驰而来,两人齐齐回头看去,只见尘土飞扬间,数辆马车朝这边驶来。
“他们来了。”叶知秋随手将酒杯抛了,看了谢玹一眼,“那我真走了?”
谢玹眸色如墨,语气微凉道:“要我送你?”
“不不不,我自己走。这是温掌柜亲手酿的酒,你要是想家了就喝一口。”
叶知秋把酒葫芦塞到少年怀里,随即飞身而去,没入层层树影之中。
酒还温热的,装在葫芦里放入他怀里,散去了满身的寒凉。
谢玹身子僵了片刻,很快缓过神来,面无表情的上了马车,“走。”
江无暇直接和丰衣足食挤在了的小马车上,几人见状一个字都没有多说,吩咐车夫赶紧出发。
身后一众马车紧赶慢赶,两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谢玹掀开车帘,朝不远处看了一眼。
叶知秋立在光秃秃的枝头,瞧见他回头看来,登时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谢玹放下车帘,伸手揉了揉眉心,莫名有了几分远行的怅然。
暖阳冬树别时路,何日春来踏归途?
……
三公子走后,谢府众人在庭前静默了许久,才各自回了院落。
温酒坐在庭前翻看着账本,谢珩还坐在屋檐上喝酒,北风吹落红梅无数,拂过少年鬓角,穿入阿酒袖间。
侍女小厮们四下忙碌着,一片静谧安然。
偷偷去城门口目送三公子的十全十美一回府,就到温酒跟前回禀道:“三公子一行人已经出城了。”
十美抬头看了屋檐上的大公子一眼,“其他几位大人出行都是一大家子哭哭啼啼的送行,只有我们家三公子一个去送的都没有,小的在人群里看着,心里都怪难受的。”
温酒翻账本的手顿了一下,抬眸问道:“小叶去了吗”
十全十美齐齐摇头,“没看见叶公子。”
温酒思忖了片刻,喃喃道:“不应该啊。”
“许是为了避嫌,偷偷送的吧。”谢珩从屋檐上一跃而下,红衣纷扬带落满树梅花,纷纷如雨一般落在温酒身侧。
少年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问道:“你给三公子里那个香囊放了多少银票,竟到了可以做保命之用的地步?”
“谁说里头一定是银票?”温酒眼角微挑,微微笑道:“可以保命用的东西,自然是不能随便示人的,等三哥平安无事的回来,你到时候再问不迟。”
谢珩抬手拂去她鬓边落花,“好,那我等阿玹回来,再看少夫人给的保命符究竟是什么稀罕物。”
少年温热的指尖穿过她的发丝,无形之中变多了几分温柔缱倦。
两人正说着话。
屋檐上掠过一道人影,转眼间便落在了两步开外。
匆匆赶至的青衣卫跪地,呈上一封书信,“公子,边关急报!北漠集结二十万狼骑,兵犯长明关!领兵的是素有万人斩之称的萧凌天!”
第431章 再抱个五百两的
北漠万人斩萧凌天,大晏小阎王谢珩,乃当世齐名的将帅之才。
温酒想起前世两人旷世一战,双方死伤无数,此后十年列国臣民还对此唏嘘不已。
她重生以后很多事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没曾想死伤最大的一场战争却还是如期而至了。
温酒脸色微白,抬眸看向眼前的少年,低低的唤了一声“谢珩。”
少年回头,伸手将她发凉的指尖握在掌心,温声道:“别怕。”
温酒仰头看着他,如墨般的眸子弥漫着朦胧水光。
她不是听到要打仗了害怕。
她是担心谢珩这一去,又是危险重重,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前世就在和萧凌天一战中受过重伤,虽说要了对方半条命,谢珩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当时一众属下们四处寻找救命灵药,还曾几度找到温酒这里。
谢珩握着她的手,皱眉问青衣卫,“北漠当真来了二十万狼骑?”
那青衣卫道:“前头传来消息,二十万狼骑,只多不少。”
少年面色微沉,陷入沉默之中。
温酒明显感觉到他掌心微汗,抬头一看,少年面上的笑意早已经荡然无存。
北漠狼骑素来以凶狠著成,往年入了冬,来大晏边关小打小闹也是常事。
可这次萧凌天领二十万狼兵骑兵犯长明关,显然是有备而来。
而大晏这边,老皇帝崇文已久,满朝文武能领兵的没几个,别说是对上万人斩萧凌天。
再加上不久之前,瑞王带兵围困凌云山,谢珩领着墨羽骑剿杀大半,折损了数万兵马。
现在全大晏加起来,也集不齐二十万兵马。
谢珩沉吟了许久,忽然开口问道:“边关急报可曾送进宫了?”
青衣卫道:“边关八百里加急,比我等只慢了一下,现下……应该已经送到御前了。”^
“好。”谢珩闭眸道:“你先退下吧。”
青衣卫还想在说些什么,见他这模样,又悄然无声的退下了。
温酒起身,抬手轻轻摩挲着少年的眼角,轻声问道:“边关报急,你可要进宫请命?”
谢珩睁开眼,一双琥珀眸幽深晦暗的看着她,好似有许多话要要说,到最后,却只是嗓音暗哑的唤了一声“阿酒”。
温酒缓缓道:“无妨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她微微垂眸,敛去所有情绪,故作轻松道:“趁着现在老皇帝现在用得着你多挣点军功,若是以后犯了什么大事就用来功过相抵也挺好的。”
谢珩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温酒抢先了。
她说:“你不必担心我会反悔,不管你以后是大将军,还是我的谢公子,我赚的银子总是用来养你的。”
谢珩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低声道:“傻阿酒。”
温酒眼中水汽弥漫,却仰着头看他,不让水光漫出眼眶。
她红着眼,朝着他笑,“这世上,只有觉得我傻。旁人都说我精明的很。”
这话绝对不参半分假。
旁人眼中的她,是生财有道的温掌柜,是天生聚财的小财神。
只有在这少年面前,她才是那个简简单单的阿酒。
怕了会心慌,会因为很多话说不出口而难受,拉着他共饮一坛酒。
谢珩叹了一口气,抬袖轻轻抹去她眼底的水光,“你还不够傻么?现在老皇帝还没说要让我出征,你就担心这担心那了。想那么多做什么?万一老皇帝根本不放心把兵权交到我手上,这次交战压根没我的事,你岂不是白担心了?”
温酒伸出食指,点了点少年的眉心,“你这话一点也不像在安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