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是下雨的缘故，黄宝真等了很久才等到车，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
衣服和袜子都湿得彻底，贴着皮肤传来阵阵黏腻感，让黄宝真感觉有些难受。
他讨厌淋雨，也很少淋雨，记忆里目前为止仅有的三次，第一次是为了追人，第二次是想要挽回那个人，而这一次....黄宝真看了眼手里的戒指袋，有些出神地想，大概是因为他太优柔寡断，现在还没有办法利落干脆地同过去说再见。
再过一段时间吧，他想。
大概，再过一段时间，我就会好了。
在那之后，不管再艰难，也要说再见，然后才能拥有属于我的，新的生活。
花了将近四十分钟，黄宝真泡了一个很舒服的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褪去阴霾，看起来精神不少。
只是拿着遥控器，没一会儿就发觉空调温度被他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调低了两度。
意识到这样的习惯性动作，黄宝真微愣了几秒，一直到从空调风口里吹出的风吹到侧脸，他才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然后垮下肩膀，无力地把自己整个人砸在了床上。
就像是一个刚鼓起来的气球，还没来得及飞，就被尖刺戳破了。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失恋的人都是像这样，黄宝真忍住鼻酸，忍不住在心里想。
都像我这么好笑。
.
顾思仁自认理智、冷静、从不出错，那是他没有遇见黄宝真。
直到真正失去对方，顾思仁才发现原来他一点也不了解自己。
他不是没有感受过失去的滋味，当初丽真不告而别，少年人初尝心动便无疾而终，久而久之就成为了横亘在心里的一根刺，让他始终纠缠于过往，耿耿于怀，欲出不得。
他曾以为这就是爱，却在真的失去爱之后才明白，爱与不甘心的区别。
爱能够让人快乐，也能够让人痛彻心扉。
能够让一个人，不认识他自己。
记不清是从哪一天开始，顾思仁成为了一个跟踪者。
从前好像每天都很忙，没时间这三个字几乎成为他应对黄宝真的万能法则，只是那时的他怎么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自己哪怕一秒钟也要拿出来，只为了躲在对方身后，望着那道背影，卑微，贪婪，又小心翼翼。
黄宝真瘦了，比以前更瘦，每次看着他的时候，顾思仁都能听见自己内心在疯狂地大喊着：
你回来，我求求你回来，我好想要....抱抱你。
我还能不能，再抱抱你。
黄宝真从来不看天气预报，所以他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伞，顾思仁看着他上了车，没怎么犹豫，也踩下了油门。一路上他不断给自己这种见不得人的行径找借口，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我只是怕他淋雨，他最讨厌淋雨。
却不愿意承认，内心深处那点近乎偏执的欲望。
他想他。
他真的，好想好想他。
像是被困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罩子里，见不到黄宝真的每一秒，都是难以忍受的煎熬。
顾思仁自认为的理智、冷静、从不出错，在此刻通通失了效。
第24章
暴雨将至的夏日正午，热气混杂着潮湿，风变得很闷。
顾思仁没有把车窗摇到底，但还是能看得清楚，他日思夜想的黄宝真坐车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是为了见另一个男人。
男人笑得灿烂，仿佛在约会，抬手戳后背的动作轻快又活泼，如果忽略那张脸，顾思仁甚至要以为，那是一个刚刚陷入恋爱的十八岁少女。
他们并肩而立，合衬得异常刺眼。
那一瞬间，顾思仁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根本没办法再保持理智，他解开安全带，在二人转身的下一秒下了车。
就像一个见不得人的小丑，顾思仁死死跟在他们身后，心中闪过无数疯狂念头。
但他最后什么也没做。
他只是看着黄宝真进了饭店，又看着他在窗边坐下，看着他和那个人说话，又看着他捧脸笑得好开心。
像是被钉住，顾思仁突然就再迈不动一步。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外，站在只有黄宝真偏头才能看见的角落里，诡异地与那个男人视线相撞。
男人像是认识他，看着他朝他笑，笑里却很冷，带着不加掩饰的讨厌和炫耀。下一秒，顾思仁看见了这辈子他最不想要看见的画面。
他看见那个男人忽然抓起黄宝真的手，落下了一个吻。温柔又甜蜜的样子，像是在吻自己的爱人。
“小真...”
在无人的寂静角落，顾思仁艰难出声，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我......”
一切愤怒和嫉妒此刻通通都变成对要失去黄宝真的恐惧，顾思仁彻底慌了阵脚，方寸大乱。他不停深呼吸，但无论再怎么努力压抑，也还是压不住声音里的颤抖。眼前很快变得模糊，让顾思仁看不清黄宝真的样子。
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眨了下眼，朝着黄宝真的方向，在对方不可能听见的地方，回答了那个本来早就该回答的问题。
“我爱你。”
顾思仁抬手去擦眼泪，停了一会儿，他忽然又很轻地开口重复了一遍：“我爱你。”
他说得深情，可惜来得太晚，那个曾经撒着娇问过他无数次思思你爱不爱我的人，现在好像已经不再需要他的回答了。
心脏痛得几乎要麻木，但顾思仁知道，是他活该。
黄宝真把真心交给他，他没有好好保存，现在黄宝真不愿意再给他了，要把一切收回，再交给另一个人。
合情合理。
只是，顾思仁忍不住抬手放在胸前，感受着那里的心跳，他想，可我好像做不到。
这里好像已经没办法再收回来了。
他可以死皮赖脸纠缠不休，因为即使黄宝真搬出了他们的家，拉黑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也拒绝和他见面，顾思仁内心深处仍然没有觉得他们会彻底断掉，更多的像是闹了矛盾在冷战的情侣，只要自己坚持，就有被原谅的可能。
可他没有想到，也根本没想过有一天黄宝真会和别人在一起。
他也会和别人在一起，他可爱的样子，温柔的样子，所有自己想要藏起来的样子都会给别人，而不再属于他。
光是想一想，就叫人难以忍受。
他怎么忍受。
第25章
如果说那个吻是尖刺，刺得人疼，那么亲眼看见黄宝真提着戒指袋从戒指店走出来，就像是一把利刃插进肉里，太过强烈的痛感，让顾思仁几乎要发疯。
还没来得及告诉自己，你们已经分手了，他不愿意看见你，你要点脸吧，走吧，身体就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
他步伐极快，几乎瞬间冲到黄宝真身后，在离对方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下。而黄宝真正低头摆弄戒指袋边沿，一层粉色爱心形磨砂，他看得专心，对一切毫无察觉。
顾思仁怒火更甚，即使努力压抑，伸手拉住对方手腕时还是有些用力。
“黄宝真。”顾思仁声音不大，却每个字都咬得重。黄宝真毫无防备，被吓了一跳，大概过了四五秒，他才很慢地转过身。顾思仁眼神凌厉，直直盯着他，黄宝真沉默一会儿，像是很无奈地开口：“你这算什么呢，思....”他苦笑一下，“顾思仁，有意思吗。”
顾思仁却像是没听见，只牢牢抓着他手腕，固执地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黄宝真没回答，顾思仁停顿一下，目光从戒指袋上刺眼的‘MARRY ME’移回到黄宝真的脸，好几秒才又开口问：“你拿着它，是要给谁？”
黄宝真不愿再和他纠缠，明知顾思仁可能误会了什么，也没有多做解释，只说：“那和你没有关系，给谁都和你没有关系。快下雨了，我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要走，手腕却被顾思仁牢牢攥住。
“你说清楚。”
“黄宝真，你说清楚。”
顾思仁力气大得出奇，黄宝真怎么也挣不开他的手，正忍不住要说些难听的话，一回头却全哽回了喉咙。
顾思仁在哭。没有一点声音，却不知何时，已经满脸的泪。
“你说清楚，”顾思仁还在不停重复，“你和我说清楚。”
几乎是瞬间，黄宝真鼻子一酸。那一刻，什么也来不及思考，黄宝真只想，他看起来好难过。
黄宝真从没见过顾思仁这样脆弱的一面，没在他脸上见过这么多眼泪，一滴一滴，从眼角不停往外冒，像是流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