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无话可说,老实坐下,闷头喝酒。
“他为什么没朋友啊,白鹿人好,还这么漂亮!”男孩口气真诚,仿佛真了解他似的,可话锋突然又一转,“真的好久没见了,我以为你勾搭上有钱人被包养走了呢。”
“……”白鹿差点被啤酒呛到,他似无意瞥秦冕一眼,“真正的有钱人才不会来这里。”词钝意虚,心事重重。
“说得也是。”男孩跟白鹿又多客套两句,其间总忍不住往秦冕脸上瞟,“他好帅啊,你男人?”
白鹿挑挑眉毛,“可惜不是。”
“这种高质量若不是装的,真的很少见啊。就算真是装的也很少见!”男孩世故地挤挤眼,“那我是不是可以下手?”
秦冕分明见白鹿有一丝犹疑,不料那人开口却说,“随便。”
秦冕:“……”
男孩并不见外,几乎大半个身子都伏在桌上,他凑近秦冕,开门见山,“你喜欢我么,要不今晚带我走吧。”他只穿着件宽松毛衣,话没说完就滑出半个肩膀。
秦冕这才仔细看他两眼,“你有自信让我喜欢?”男孩长相不差,但比之同桌的白鹿,就不只逊色一点。
“我技术好啊!”男孩没察觉对方并不是真正在问他,甚至还讨好地去碰秦冕的手,“你跟我睡一次就知道了。”
被对方摸到之前,秦冕已经抓走桌上的开瓶器。待男孩反应过来,圆头一端不偏不倚,正好顶住他手腕,“可我嫌脏。”
他连碰都不想碰他。
由于翻手动作太大,扫倒桌上几个酒瓶,叮咚清脆,此起彼伏,极为刺耳。
男孩一怔,一瞪眼,青涩脸上开出怒色,“有病啊,不想约来这里干嘛?”
白鹿也怔住,为秦冕方才那个‘脏’字,听起来就像指桑骂槐。
毕竟人以类聚,他连解释都省了。
男孩一走,气氛有些尴尬。
白鹿垂眸盯着鞋尖,故作轻松说,“来这种地方何必较真。秦先生果然是严肃惯了。”
“难道不是你告诉我,说话得说清楚。要是对方听不明白,对我对他都没好处。”秦冕似乎笑了,“别说,这种人倒是合秦蔚胃口。”
“……”
秦冕只开了个玩笑,白鹿却并不能笑出来。对方的每一句话似无意又似有所指。是啊,自己在秦冕心里,不一直都是‘这种人’么?
秦冕也没解释自己不喜欢的并不只是男孩举止狎昵,相比之下,他利用白鹿接近自己的心思更让人不痛快。
“诶,酒呢?”果啤喝完半打,白鹿才发觉啤酒被人调包。
“看来这回是清醒了。”空瓶被秦冕整齐排在桌脚,他指了指框里零星剩下的,“喝完这些就走吧,你的酒量我见识过了。”
“不空腹喝酒才不会醉这么快……”白鹿还想狡辩,却突然想起今晚喝酒的目的。秦冕听了自己的事情脸上不但没增厌恶,反倒给人很耐心的错觉。
他拿不准对方的想法,试探问他,“秦先生一点都不惊讶么?对我刚才说的那些……经历。”
“惊讶过了。”秦冕点头时表情认真,“这些话你愿意告诉我,我很惊喜。不过秦蔚的版本可比你要详细,你就没有其他话跟我说吗?”
迟来的坦白令白鹿失神,“师兄?师兄都跟你说了?”他皱眉时没忍住噘嘴,“既然秦先生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像是有心欣赏自己的狼狈,一遍还不够。
秦冕看出白鹿窘迫,眼神更温柔了些,“我无意让你难堪,只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而且……”他顿了顿,像在斟酌说辞,“多一个见面的理由,不可以吗?”话音未落,秦冕已起身坐到白鹿身边,坦然从容,他似乎笃定对方无法拒绝。
“白鹿,你是不是怕我?”
“……”突然靠近的男人让白鹿又一次失神,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仿佛被对方看穿,而秦冕模糊的态度依旧捉摸不透。
“我……我为什么要怕你?”勉力强装镇定,可底气不足的声音却轻易背叛他。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秦冕给的暗示足够,他在等着白鹿主动。
可该主动做什么?主动坦白心迹让他知道自己深深被他吸引?
这样他就会爱他吗?
白鹿又不傻。
秦冕靠近后的压迫感越发真实,他的一只手就放在白鹿后腰,动作仍然像个绅士,似乎下一秒还会低头问他,他可不可以吻他。
近距离的注视让眼睛很难聚焦,白鹿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对方贴在他腰上的滚烫手心。
秦冕的气味近在咫尺,被他吸引就像本能。
这种亲近的机会太奢侈,恍惚间白鹿咬了咬嘴唇,像是想要不顾一切,可始终欲言又止。
千钧之际,不远处一声“白鹿”隔空断了念想。
白鹿身子一震,秦冕也自然收回了手。
男人看见白鹿,先是一惊,忽而一笑,他冲他挥挥手,“刚才有人说看见你了,我还不信。原来你真的回来了!”这人一身干练西装,与身边的秦冕倒是异曲相和。
白鹿目光发直,盯着他胸口的胸牌看了半天,“你升经理了?”
“对啊,你走后半年就升了。是不是比当年的小混混帅多了?”男人还故意挺了挺肩膀,“如何,你哥身材还在吧?”
白鹿被他逗笑,“坐下聊聊?”
男人用眼神指了指秦冕,“不介绍一下?”
方才暧昧的气氛不再,白鹿语气如常,“一个朋友。”
男子也礼貌介绍自己,说他跟白鹿曾一起工作,相互照顾,感情极好。介绍完就顾自跟白鹿聊上。
秦冕好整以暇打量对方,不用猜也知道,这人估摸就是那个收留白鹿一周的好心人。说不出什么心态,秦冕冷眼将对方从头到脚打量完一遍还嫌不够,从发型穿着到言谈举止,他几乎可以列出男人身上所有毛病。甚至还得出个摸不着头脑的结论:这人远不如自己。
这么一想,心情顿时明朗。
男人讲得神采奕奕,“从前就一直说去我那儿看看,可惜没有机会。之前你捡的那只小土狗现在站起来一米高,都能轻松把我压地上。”
白鹿惊诧,“你一直都养着它?”
“对啊,你不是说以后有地方住了还要回来接它么,我可一直在等你啊。”
白鹿敛眉,不好意思笑笑,“它估计早不认识我了。”
白鹿笑容很甜,男人直接看呆住。他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问他,“要不喝完了酒,晚点跟我回去看看?”
坐在隔壁的秦冕却听得皱眉,这话露骨得跟‘跟我回家打一炮吧’没太大区别。他认为白鹿也该听得明白。
然而。
白鹿只琢磨片刻就爽快答应,“好啊,我还真想看看它。”
“……”秦冕的脸色并不好看,嘴角抿成无弧度线条。以至于他招手叫来服务员时,对方都以为他要找茬。
秦先生面无表情在酒单上又圈几笔,“每种各两瓶,再多拿两个杯子。”
“还要喝么?点太多了吧。”白鹿欲阻拦却被秦冕抬手打断。
“你不喝,我跟他喝。”秦冕微抬下颚,意指坐在对面的男人。他冲他一挑嘴角,笑得别有用心,“谢谢你曾照顾他,我们走一个?”
白鹿:“……”
对方没有拒绝,加之秦冕劝酒一流,不到半小时酒水就下肚七成。新点的红酒后劲极大,男人留下一句‘白鹿我们走’后直接趴桌上睡过去。
秦冕喝得更多,一身葱郁酒气。不过意识尚在,他终于舍得解开分寸不乱的领口,一反平日里精英形象。
伤敌一万,自损八千。这是他向来不屑做的蠢事。
白鹿欲哭无泪,倒了杯冰水给他,“秦先生这是何苦。”
秦冕没接杯子,反倒捉住白鹿手腕,不怎么用劲儿就连人带杯都拉入怀里。冰水洒出来,打湿两人半个袖子。
秦冕狠狠盯他半晌,“是不是凡是帮过你的人,你都愿意跟他们睡?”
浓烈酒气扑面而来,白鹿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替他卷袖的动作一顿,垂下眼皮,“好像还真是。”两人胸口挨得很近,连彼此的心跳都听得分明。
秦冕突然将人松开,“抱歉。”他翻遍全身没找到香烟,一龇牙,按着太阳穴,将杯中剩余的冰水一口喝完。
兴许怕秦冕对自己失望至极,白鹿心虚又补充,“帮过我的人不多,我打心底里感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