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6)

作者:一怀北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突然,维桢一口气吹灭油灯,急忙躲进被窝里。

没一会儿,借着月光,门上印着一人的身影,那人似乎徘徊不定,维桢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估计以为她休息了,那人就离开了。

维桢松了一口气,她爬了起来,摸黑想要去点油灯,可屋外的灯光却照了进来。

缑景鸿一进门就看见维桢,他并不意外,“不用再点了,用这一盏就可以了。”

他放下油灯,伸手拿走维桢手里的火柴,“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灯光中,缑景鸿的眼睛炯炯有神,似乎可以摄人心魄。

“你来做什么?”

缑景鸿拍拍衣袖,坐了下来,“美淑说,你有事要跟我说,你忘了。”

“我没有说过。”维桢疑惑道。

“可能她年龄大了,记错了。”

缑景鸿注意到桌子上的书,“你以前是叫维桢,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名字都一样,没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我和别人不一样,你就算不和我说,你也不能和别人说。”

维桢微微歪头,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缑景鸿觉得她好可爱,一时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

“跟我去个地方。”

他们来到一间不起眼的屋子,墙上挂着一幅画,桌子上摆着一个灵牌,上面写着先妣缑母陈孺人闺名靖娅生西莲位。

屋子的布置很朴素,周围没有灰尘,应该是常有人打扫,柱子上都挂满了铃铛,风一吹来,红线上的铃铛叮叮铃铃,清脆悦耳。

缑景鸿似乎很喜欢听铃铛声,“以前,府里的人很害怕经过这里,说铃铛是招魂的,会把他们魂都勾走了,其实我母亲的遗体在皇陵,这里不过是我母亲的灵堂。”

“你母亲?”

“是,她生下我二弟缑倾川,就去世了,那时我还只是个孩提。这幅画是在我母亲册封为后时画的,记得我六岁那年除夕夜,父皇亲自下了两碗面,跟我们说,母亲生前有一次下了碗面,父皇尝后,觉得十分美味,便记下了这面的做法。母后最擅长的还有绿豆饼、红豆饼,说是只有每年过节才能吃到,要等太久,她便学了来,每次都做很多饼,然后分给宫女们,有时候她全分出去了,父皇没吃到,就跟她闹脾气,她只是笑了笑,母后身体不好,总是生病,偶尔咳得太厉害,咳出血来,把父皇吓坏了,可是后来,她真的离我们而去了。”

缑景鸿燃香,分了一半给维桢,“今天是她的祭日,能给她烧柱香吗?”

檀香绕过青丝,随着风向某个方向扩散,悠悠触碰着充满生息的凡间,飘出蜉蝣一样的屋子,去到无边无际的苍穹。维桢不知道她父母的墓碑在哪里,一直没能前去祭拜,他们会不会怪她?

缑景鸿接过她手中的沉香,一并插进香炉,“我长得比较像我母后,而倾川像父皇,倾川天资聪颖,平日勤奋好学,为人仗义,说实话,如果有一日他为王,或许会有一番不一样的作为。”

维桢有点惊讶,他是太子,也有自己的野心,不出意料,未来他就是炎国的天子,现在又来感叹他的对手有多高明,明明缑倾川想致他于死地,他是在假惺惺炫耀自己的权力,还是真心欣赏缑倾川呢?

缑景鸿送维桢回房,“早点歇息。”

临走时,缑景鸿回了一下头,没再说什么,在外面关上门。

此刻,宫中彻夜笙歌,今天是缑倾川的生辰,大臣为了讨好他,夸到天马行空,操着脚底放苍耳的心,拼了脑汁地喝,花着老命地耗,这是一幅万人秀,是一场持久战,对上了年纪的人来说,或许也是一种悲哀。

缑倾川喝了不少,一杯接着一杯,陆离拿走了酒壶,“殿下,您不能再喝了。”

“太师,我想母后了。”

陆离吩咐宫女准备解酒汤,“殿下,您喝多了。”

“我总是在想,因为我母后难产而死,她会不会恨我,这辈子我都无法见她,真的很遗憾,特别遗憾。”

第6章

前面围了不少衙役,维桢上前一看,原来昨夜有人死在赌馆了。

“听说他昨夜开始是赢了几把,后来都赌完了,他还要赌,忽然他一下子就趴在桌子上,旁边几个去推他,以为他想赖账,可他一动不动,有人去探了下他的鼻子,没气了。”

“一大早的就撞上这种事,真不吉利。”

“衙役一来就把赌馆封了,以后谁还愿意来,是开不成了。”

“这老汉也不是什么好货,家里就指望他赚钱糊口,他一天正经事没干,就喜欢赌钱,才几天,就把从老家带来银子都败光了。”

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道尽了老汉的一生。

明明知道沾不得,可偏偏上了瘾,总感觉自己下一把能赢,美好的生活下一秒就能到来,莫大的荣誉感诱惑着他们,有人在一方面聪明绝顶,试着推算数字的规律,企图掌握天机,却不知这天机的背后是人为在操控的。也有人靠它发家,从此一夜繁华,一夜凄荒。

尸体在赌馆里放着,盖上了裹尸布,要等督察院派人来验尸,确定死因后才能入棺。

本来这种事不归督察院负责,主要是皇帝觉得谁‘适合’谁就去办,导致查案的跑去看奏折,负责礼乐的改去追歹徒。

前年朝廷老臣郗庆云,就在他临死前,皇帝还派给他几个命案,郗庆云深受皇帝喜爱,生前兼任数职,每日马不停蹄地赶进程,七老八十了还被皇帝派去打仗,而有不少官员每日清闲得都快长毛了。后来皇帝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养吃了草不干活的马,才渐渐让各司负责回自己的职责。

第二天维桢再次经过时,衙役全部撤走了,路边站着大约有二三十人,手里捧着黄色和白色的菊花,老汉被送走了,人也都散了,一切跟往常无异,再过不久,人们就会忘了老汉,在他们眼里,老汉不是腐烂了,不是死了,不是离开了,而是仿佛没存在过。

这段时间,兰泊客栈所有房间都被订满了。来自不同地域的举人齐聚一堂,他们都埋头认真地做着功课,只为了即将到来的会试。寒窗苦读十余载,只为了一朝能光宗耀祖。

一七岁小儿坐在妇人旁边,他的兄长白际,去年考中乡试的第一名,便是解元。

七岁小儿平日贪玩,不爱上私塾,妇女想要激励七岁小儿读书,就带他跟着兄长来到京城,随便也可以照顾到大儿子的日常起居。

“幺子,看到没,在这个客栈里的人,可都是举人老爷,你回去莫要贪玩,认真跟着先生念书,以后才能像你大哥一样,知道吗?”

“娘,我要县试、府试、院试,通过童试,成为秀才,还要考中乡试,成为举人,才能来到京城考会试,考中贡生,最后才是殿试,娘,这么难,我太难了。”

“就你话多,别打扰到你大哥用功。”

有位老先生劝导妇人,“你要看好你小孩,最好不要让他独自在外面。”

妇女一惊,忙问为何。

“这几年陆续有小孩失踪,官府到现在还没有找到那些小孩。”

“老叔,为什么要抓小孩,小孩子能干什么,那么小?”

“这你就不懂了,有道士认为,只要吃了一百个童男童女的肉,喝了一百个童男童女的血,就能得道成仙,那些失踪的小孩,几乎是找不到了,凶多吉少。”

维桢来的时候,小二跟她说掌柜的不在,请她上楼歇息,掌柜的很快就回来。

白解元和同为举人的林瓒鸣关系最好,此刻林瓒鸣询问他关于废井田,重农桑政策的利与弊。聊着聊着,林瓒鸣想起还没给母亲抓药,便匆匆跟白解元道别。

林瓒鸣走下楼梯,他又发现还有些问题没弄明白,正想转身喊住白际,谁知,背后有人撞到了他。

林瓒鸣脚下踩的木板本来就不结实,摇摇晃晃中,他克制住向前趴的趋势,却还是因为重心不平衡,他整个人往后摔了下去。

当人摔下□□时,维桢才回过神来,连忙去扶林瓒鸣。

“不好意思,我没看到有人,真的对不起!”

小二们也赶紧跑过来扶他。林瓒鸣从地上起来时,脑袋晕乎乎的,手上脚下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幸好他摔下时手抱着头,才没有造成更大的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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