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弯眼一笑,点头赞同道:“大少爷脾气。”
难为谈不上,她早就习惯了。
见齐天佑目露心疼,她深以为他误会了唐安宴什么,忍不住替唐安宴说两句。
“你别看他有时候行为任性,幼稚还不讲理,其实他对我是很好的,只不过为人幼稚,小孩子心性,又不喜表达而已。”
齐天佑摇头轻笑,眸中藏着微不可察的苦涩,他还什么都没说,她倒是先维护上了。
他也了解过钟灵的身世,知道她是被唐家收养,自小和唐安宴一起长大,两人多年的情意自是深厚。
先前去教坊司之时,也能看出唐安宴对她非比寻常的关心,只不过他想知道......
“你待他这般好,是为了报答唐家,还是因为......你喜欢他?”
钟灵被问得一愣,齐天佑看她呆滞的模样,瞬间反应过来自己的唐突,不知怎的,今日见他们两这般亲密无间,心里忽然带了点酸意,一时不察没克制住自己。
“对不起,我失言了。”
钟灵回过神,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
垂眸啃了两口鱼后,只听她有些忐忑地靠近,小声问道:“有这么明显吗?”
齐天佑身子一僵,不动声色地捏紧了拳头,又松开。
刹那间只觉心里一阵钝痛,好似空了一块。
此言的含义,不用多说他也明了,原来钟灵自己知道,她喜欢唐安宴。
世上最难掩饰的两件东西,喜欢和喷嚏。
拥有钟灵这般清明灵动的眼睛,更是藏不住里面缱绻的情意。
齐天佑正是因为钟灵那双澄澈不含一丝杂念的眼睛喜欢上她,却也是在这样的眼睛里,看出她对唐安宴的纵容宠溺。
明显吗?
再明显不过了。
他可不信唐安宴那么精明的脑子会看不出来,除非......
流连花海多年的纨绔,是个没开窍的二愣子。
忽而想起唐安宴空有风流的名号,却义正言辞拒绝了虞月卿。
流言最盛时,也是因为他时常出入尘凡涧找轻烟,而轻烟是阉人......
这居然不是全然没有可能性!
齐天佑惊觉自己好似发现了什么天机。
钟灵被戳穿少女心思,没有感到窘迫,甚至还有点庆幸。
终于有人可以听她倾诉了。
这人还是说一不二,堂堂正正的齐天佑。
她颇感欣喜。
将齐天佑当做了知心大哥,紧蹙起柳眉,一脸为难,纠结道:“可我怎么可以喜欢上自己的兄弟?”
若叫唐安宴知道,做不成兄弟,她死了就不能做唐家的鬼了!
绝对不行!
钟灵觉得有必要先和齐天佑约定,凝重地敛着眉,对上齐天佑‘你明明是女子,说什么无稽之谈的兄弟?’困惑眼神。
“你要先答应我,此事替我保密。”
唐安宴站在第三辆准备用来沐浴的马车上,远远地唤钟灵。
钟灵将手中吃剩的鱼骨往火堆里一扔,起身应了句“来了”,又不放心地对齐天佑叮嘱道:“记得保密啊!”
齐天佑僵硬点头,不是滋味地看着钟灵离去。
他身为皇家人,本就不该有儿女情,先前母妃回信,他想娶虞月卿对她负责一事,被严词否决,还被耳提面命敲打了一番。
担心母妃对虞家下手,他不敢妄动。
他受制于身份,对钟灵不敢再抱有什么非分之想,却也希望自己一见倾心的女子能有个好归宿。
良人两字和唐安宴这样的纨绔实在不搭,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两之间容不进第三人。
不如君子一点,放手成全?
夏夜里林间的风还能带来凉意,不知从哪裹挟了些酸甜的果子涩味。
范松站着斜靠在树上,像个局外人,看着笑闹不停的唐安宴钟灵间的涌动暧昧。
再看清风霁月齐天佑独自对月,黯然伤神。
范松惊奇地叹了句:世间情爱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第四十八章
“我去洗?”
钟灵站在用来沐浴的那辆马车下,仰头看着长身玉立,以漫天璀璨繁星为背景,咧着白牙笑得恣意的唐安宴。
指着自己鼻子惊讶道。
唐安宴理所当然地点头,面上装出一副嫌弃的姿态。
“烤鱼烟熏火燎的,你身上都是烟味,小爷鼻子娇贵,受不得刺激,你快进去洗洗。”
钟灵闻言一惊,她虽没洁癖,可也爱干净,抬手将鼻子往衣袖上凑了凑,仔细一品。
淡淡一点烟火气。
除非狗鼻子,否则这般距离,不凑近,根本闻不见。
钟灵奇怪地看了眼唐安宴,何时他嗅觉如此灵敏,竟赶上狗了?
见他高傲地抬着下巴往马车里点了点,眸中带了点急色,催促着让她快点去。
刹那间,灵光闪过,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点几不可闻的烟火味倒没什么,不过她忙前忙后出了不少黏黏糊糊的热汗,以往她体质特殊,一出热汗就容易起红疹子。
其实这些年,在师父的药浴调理下,这毛病在两年前已然痊愈,然而唐安宴却不曾知道。
转而想起唐安宴吃完鱼就开始忙活沐浴的事,竟是为她准备的?
难怪这么热的天,他非要洗热水澡,药浴不用热水怎能行?
唐大少爷虽摆着臭架子,面上尽是嫌弃,钟灵却从心底漾出一丝甜意。
自国子监那个想偷回双鱼白玉的月夜后,心底的一颗种子就以惊人的速度破土萌芽。
钟灵展颜一笑,亮出梨涡,觉得不能辜负大少爷如此贴心的的良苦用心,欢快道了声好。
唐安宴让禁卫军清场,方圆十里都不准站人,担心淅淅沥沥的水声,让旁人听了去,心生歹意。
在国子监,钟灵在舍内洗澡时,他也是这般行事,旁人只当这是纨绔少爷的怪癖,谁能想到他这样贴心?
钟灵摸着黑,褪去身上沾了尘灰的小厮布衣,探了探水温,不烫也不会太凉,还散发着幽幽药草香。
凑近一闻,水里泡着赤芍、生地、甘草、荆芥......
都是治红疹的药。
她看着帘子外唐安宴直立在车头的修长的身影,微微弯起了嘴角。
心里满满的柔情蜜意不可抑制地疯长,若不是心有顾忌,只能偷偷藏着掖着,无法与他明说,她怕是忍不住想要表明自己的心迹。
忽而想起师父在告知她双鱼白玉的真实来历后,问她做下放弃拿回来这一决定,会不会后悔。
那一刻,她迷茫无措,迟疑着没有回答。
然而那日在梅花林,当她睁眼看到唐安宴笑颜的一瞬,才察觉到原来自己心底其实早已经有了答案。
她从未后悔过自己的决定,纵然是事后才知晓,双鱼白玉与她有特殊的意义,也不曾后悔过半分。
唐安宴双手抱臂,看似潇洒地仰望天际,其实是借着月色,掩饰自己纷乱的心绪。
他还记得小时候,大夏天带着钟灵满城疯跑后,钟灵突然出了一身的红点子,喘不上来气,倒地昏迷不醒。
给幼时的他,留下不可磨灭的惊吓。
因而一到夏日,他都习惯性地准备好药材,以防不时之需,尽管钟灵离开了三年,他依旧没改了这习惯。
许是夏日燥热,唐安宴总觉得静不下来的心浮气躁,尤其听到身后马车里淅沥的水声,那股子抓心挠肝说不出来的燥意更像是刚烧开的水冒出的雾气,直冲脑门地升腾而起。
脑海中钟灵的音容笑貌不断浮现。
那种陌生又熟悉的奇怪感觉又来了!
唐大少爷被淅沥的水声搅得坐立难安,心烦意乱,一向灵活的脑子像被什么东西卡住无法思考,一时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但他清楚的知道,所有的异样都是从那日亲吻过钟灵后开始。
他就变得很不对劲。
回想起当时柔软甜美的味道,大少爷有些晃神。
那一幕像是刻在了脑海里,时不时冒出来扰乱他的思绪,着了魔一般挥之不去。
这两月来,他无心去找鬼,处理完老色鬼的事后,他便开始着手研究,为何自己会做那样的梦。
那可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头一回做春梦。
午夜靡靡春梦间,自己似猛虎一般放浪,将身下那人弄得娇声气喘。
待看清梦中让他悸动难平女子的脸时,他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