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他脸上作画?
可笑!
他堂堂唐家大少爷会怕这个?
“来就来,谁怕谁。”
钟灵和虞月卿早早地就输光了银子,这会只好干瞪眼,想要看看最终这把鹿死谁手,一边是鸿运当头的齐天佑,一边是越战越勇的唐安宴。
战况如此激烈,谁输谁赢还真不好猜。
四人打得火热,就连韩季进门都无人察觉。
唐安宴和齐天佑齐齐抓起一张叶子牌,双目对视,都燃着不服输的火花。
一手抽牌,两手摊牌。
靠之!
唐安宴愤愤将叶子牌往桌上一扔,指天大骂:“你个不公平的东西,居然一把都不让小爷赢!”
暗道以后再也不喊他老天爷了,他对得起爷这称呼吗?哪有这样对孙子的!
连输十八把的战绩,钟灵和虞月卿也是叹为观止,转头看向齐天佑的眼神都是敬意。
只道是上天偏爱此子,说是第一次玩,没想到竟是把把天胡的手气。
唐安宴认赌服输,将两千两拍在齐天佑面前,咬着牙吩咐道:“如命,取笔墨来。”
齐天佑浅浅地勾了勾唇角,棕眸里盈满了笑意,一派悠然接过如命奉上的狼毫,沾了满满黑浓墨水。
他提起笔,故意在唐安宴英勇赴死的面上顿了顿,淡雅棕眸划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捉弄之意,磨磨蹭蹭半天,才落笔上脸。
唐安宴闭眼仰头坐在桌边,手指交替,敲打桌面,不安地等待。
冰凉的笔尖带起一阵痒意,浓浓的墨香窜入鼻中,他喉结微滚,莫名有些忐忑。
如此恪守己律的齐天佑,总不会在他脸上画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吧?
钟灵和虞月卿两颗脑袋凑到一起,好奇地伸着脖子盯着看。
待墨迹逐渐成形,钟灵眼皮一抽,立马抿住了唇,死咬着牙关才没有让偷笑的声音肆无忌惮地蹦出来。
她可不敢笑得太开心,以唐安宴的小肚鸡肠,指不定羞恼之下,也给她来上两笔。
虞月卿不清楚唐安宴的脾性,双桃花眼弯如月,哈哈笑出了声,连细柳腰肢都笑弯下去,高声夸赞:“天佑兄画功当真一绝。”
韩季见此,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大摇大摆地走到柱子旁,眼睛穿过几人间隙,张望了一眼而后立马撇开头,压着想要上扬的嘴角,勉强忍住了笑。
嚣张跋扈的唐安宴,一张面若冠玉的脸上,活灵活现地拱着只憨厚的斑点猪。
要说这猪除了鼻子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当属那只占了大半张脸的猪鼻子。
压在这不可一世的脸上,颇显几分灵性。
唐安宴先是听到了虞月卿肆无忌惮的笑声,紧了紧眉。
睁开眼,见老古板握拳抵着唇,似在忍笑,心里有些不安,紧接着看向钟灵,投去询问的眼神。
钟灵鼓着圆脸,双手压在两颊上,眼角含泪,虽没出声,可不断轻颤的身子,已经暴露了她的内心。
唐安宴眉心一皱,暗想究竟齐天佑究竟对他的脸做了什么,让几人都这样忍俊不禁的神情。
手一伸,如命贴心地递上铜镜。
唐安宴急不可耐,望镜一瞧。
刹那间,倒吸一口凉气。
你大爷!
小爷这张美如冠玉、貌若潘安的脸竟被糟蹋成了这副蠢样子??
唐安宴转头,凌厉眸光唰地射向齐天佑,似盈满杀气的大刀,刀刀可入肉。
但杀伤力却不足——
甚至被那只猪鼻子,还带出了点不该属于纨绔大少爷的可爱憨傻气。
齐天佑弯了弯嘴角,捉弄人的笑容也如他修竹身子一般,坦坦荡荡。
唐大少爷愤恨地磨起牙。
是真的没想到平日莫默不作声的老古板,竟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物。
去丁家私宅救虞月卿那日,他冻得身子都快僵了终于将人等来,实在气不过便将挂在树枝的蜂窝给捅了下去,算准了会掉在齐天佑头上,却没算准自己也被蛰了几口。
还好不严重。
但齐天佑却肿得像猪头,叫他嘲笑了许久。万万没想到,老古板面上虽对他的嘲笑不在意的模样,心肝却是黑的,竟不露声色,还记到了现在!
唐安宴余光扫到齐天佑放在桌上的狼毫,凤眼微眯扫过面前站着的三人。
那张熟悉的皮笑肉不笑的笑面让钟灵心头警铃大作,缩着脑袋降低存在感,不动声色地往一旁挪了挪。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见唐安宴迅雷不及掩耳抓起了桌上的狼毫,舞剑似得胡乱在砚台中一卷。
甩起青墨,四下飞溅。
齐天佑离他最近,根本来不及反应,眼周一凉,率先遭了殃。
斑点梅花鹿转眼变成了乌眼的烟熏梅花鹿。
这行云流水的一笔叫虞月卿看傻了眼,还没回神,唐安宴整个人已站到了她眼前,上扬的眉毛挑衅地朝她抖了抖,未来得及说话,娇嫩的右脸颊被打上了个大大大的叉叉。
唐安宴可没忘方才便是她笑得最大声,一想到这,泄愤似得,又给她左脸画了个圈。
钟灵不知何时躲到了如命的身后,见唐安宴冷眼扫眼来,立马耸肩摊手,指了指嘴角,示意自己没笑。
唐安宴笑着摇了摇头,朝她勾了勾手指。
纨绔一肚子坏水,阴侧侧开口笑道:“玩嘛,开心最重要,小爷让你们开心过了,礼尚往来,现在也该你们让小爷开心开心。”
本是认赌服输的事,齐天佑没想到唐安宴是个无赖!
一向正直的他定然瞧不过眼。
霎时间,唯我阁里,一个个都蘸墨提笔,你追我赶闹成了一团。
韩季这么大个活人站在屋里,竟无人瞧见,他不得不绕过柱子往里走两步,轻咳两声彰显自己的存在。
大闹的四人闻声看来,眼中皆是惊疑,异口同声问道:“老狐狸?韩先生,你怎么来了?”
门外领韩季进来的爱财,这才见缝插针,探头禀报道:“少爷,韩先生有事求见。”
唐安宴顶着个娇憨猪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小爷瞧见了。”
早点说会死吗!
早点说就能趁乱叫韩季也尝尝笔墨的味道。
唐安宴看着手中的狼毫,面露遗憾。
“什么?补课!”
唐安宴拿着如命递来的湿帕子,对镜擦拭脸上的墨迹,忽听韩季说的这鬼话,诧异地抬起头,眼神奇奇怪怪看他,道:“这私相授受的,不好吧?”
韩季瞪他一眼,这纨绔一张嘴可真气人。
“什么私相授受!这是为了这月的大考!若叫圣上看到你这掉涯底的丁等,想必你爹面上也无光,这里面就属你每每测验都是丁等,最该补的就是你!”
唐安宴冷哼一声,十分不屑。
不是他不会,只是他不想,大考写文章都是条条框框的规则,他一向不喜欢被束缚,每每测验都只在卷上写两字:胡扯。
这才轮到了丁等。
然而无论唐安宴怎么撒泼耍赖拒绝,韩季权当听不见,自顾寻了书桌坐下,拿出准备好的书册。
要给他补课的态度十分坚决。
齐天佑和虞月卿见状出声告辞,钟灵也本打算走,却被唐安宴死死拽住,死乞白赖,就不让她溜。
不知哪个多嘴的,将此事告诉了唐德。
唐安宴看到唐德送过来的那柄狼牙棒,万分不情愿,但也不想皮开肉绽。
咬着笔杆子,一脸生无可恋地坐了下来。
日落西山,斜阳满天。
满天的红霞钻进书房,染的唐安宴那张写满了“小爷不如死了算了”的脸,终于泛起了欣喜的红光。
谢天谢地,总算结束了。
韩季夹着书,准备告辞明日再来,唐德却派人来说备下了酒席要犒劳他。
韩季推辞不过,只好留下。
唐府宴客堂,黄花梨实心雕花圆桌围坐了四人。
唐德不愧是传闻中禹阳最贪的官,看着一桌子白玉陶瓷盘,就连酒杯都是官窑里最著名的凤鸣杯。
陈年佳酿倒进去,酒香伴着奏乐般的清脆声响。
满满的,都是有钱的味道。
唐德武将一个,大马金刀坐于上座,左手边坐着韩季,右手边坐着唐安宴和钟灵。
唐安宴懒懒散散,跟得了软骨病似得不正经坐着,转了转写了半日没曾歇过的手腕,无聊地看腕上红绳一白二红的泪状珠子随之晃动。
暗暗庆幸好在此物除了他和钟灵没人能瞧见,不然他堂堂禹阳一霸戴串如此娘们唧唧的玩意,着实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