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气彻底下了这个赌局,“其实……我的境况并不如传闻中那样好,我甚至有点窘迫,在霍家呆不了多久,会被强制到国外去生活,长期受到监视与管控。我直说了,我希望得到陆老板的庇护,让我能留在国内发展。”
对于我的遭遇他下意识没有表演同情之类的表情,端的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反而化解了我的某种担忧,让我自在了一些。他只是微微蹙起眉头,沉吟片刻后,沉着问道:“噢,是么?如果真是这样,区区陆某为了素不相识的霍小姐和霍老杠上,这对于我,有什么好处呢?霍大小姐在霍家值多少价?还是……愿意把自己许给我呢?”
说着他眉头舒展开来,嘴边溢出一丝丝清浅的笑容。
我莞尔,便清点了一下我母亲当初的财产嫁妆,特别是其旗下如今已经壮大的那些产业。粗略提及了一下后,我告诉他,这些是基本保守可得的,霍氏的还要另算。
我又以客套做生意的语气说道:“当然,把自己许给您,在您的地盘上接受庇护是最合适的。”
他微微颔首审视着我,那双漆黑的眼睛同时戏谑打量了我一下,嘴上挂起淡笑,却反问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尽量捧着他,也是实话实说。“今天宴会上的大腕也有不少,我没有私下就来找您,而是来这样的场合也是给自己留条后路。不过陆老板年轻有为,我心里很是属意,您是我心里的首选。”
“这么说来……霍小姐肯定是一下飞机就过来见我了,属实又令我感到荣幸。”他此时端起我们入门时带进来的酒杯,从对面起身过来,优游自适道:“霍小姐是个爽快人,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举杯朝向我示意一下后,一饮而尽。
我也端起自己的酒杯回敬了他,“您也是个爽快人。”
我紧张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陆老板忽然转头与我四目相对,此时他头部离我的距离便近了一些,便沉懒地说,那么,霍西婉,我们之间是不是可以不必这么客套了?
他这一拉近距离的问话,令我一时有些不适应。
我止住了自己想要退步的反应,莞尔回应他,那是当然。
随后陆老板象征性地淡然问我有没有住处。
我捋了捋垂在肩上的头发,迟缓地说,这几天是霍思庄给我安排的住处。
于是他迅速进行了安排,宴会结束以后,我便可以跟着入住他的地盘了,至于行李,他派人去帮我拿。
我们才谈拢了合作,陆老板竟然很果断地让我住进他家里去受到庇护,这效率之高,尽快而尽责。足以可见他这生意人不拖泥带水。
不过我们和霍思庄分道扬镳之前,霍思庄很有眼色地说,怕我换洗不方便,行李他很快就差人送过来。
退出宴会,陆老板携着我到楼下大门口阶梯处,一辆黑色汽车便缓慢驶动过来,稳然停在我们正前方了,司机及时下来为我们打开后座门。
上车以后陆老板让司机直接回金盏街,那大概就是他住的地方了。
听到金盏二字时我的心忽然镇定了起来,那是林畹徽最喜爱的一种花。我便很愿意住到金盏街去了,那仿佛是命运早就为我准备好的街路,母亲冥冥之中也恍若在引领我迈进重新回乡安定的道路。
他在金盏街的私人住宅是一幢复式洋房,看起来不大也不小。楼房外观很复古甚至有一点旧,里面的装潢都是木质的,加上顶上暖黄的灯光,仿佛来到了很多年前的民国租界洋楼里。
然后陆老板告诉我,这座房子就是民国时期建造的,他姥爷留给他的遗产礼物,从小就属于他,只是以前他不常来住,这几年才过来长住的。
这座洋楼也被命名为金盏苑。
是你姥爷取的吗?我环视此处随意问。
陆老板眼神淡淡地凝思着什么,缓慢摇头说,是一个美丽温婉的女人。对于这个女人是谁的问题,我想了一下便避开了。
我进来不久,很快注意到了屋内各方摆着的一盆盆花,它们细长繁茂的花瓣,被那暖光映照得更为金黄,交相辉映,像是屋内灿烂幽丽的小夜灯。
我站到窗边来,低眼瞧着眼前熟悉的花朵,以手指轻微来回抚动,不禁低声谈道:“金盏花的花语是……”
“救济。”
“是救济。”
我们差不多异口同声说了出来。
陆老板立在我身侧,对我轻微笑了笑,他的笑容很清淡,包括他的语气。有个人曾经是这么告诉他的。
我与他相同。
不过我和他隐约有所回避告诉我们金盏花花语的人,我是怕提出口而伤心,也不喜欢在外人面前提。他的过往,我则不清楚了。
但他还有小资情调地说,就好像他现在救济我一样,此花是不是很应景。我不置可否地说,它还有忍耐的意思。
他嗯一声说,花期很长。
闲谈几句,我又得知这些花是陆老板自己种的,不再是哪个女人亲自种的了。
要是他家里始终有别的女人的影子,我若是长期在此处,也会不太舒爽。
牵扯
霍思庄今夜没有及时送来行李。
我去洗澡之前,让陆老板拿件换洗的衣服给我,可他这里却没有女人的衣物,只好借了自己宽大的浴袍和桑蚕丝的睡衣给我。
我疑惑他不是挺多花边的吗?
他瞥见我狐疑的眼神后,看穿了我的想法似的说,他不带任何外面的女人留宿在家,只有霍锦君住进来过。
霍锦君的名字划过耳际,如突然动荡的涟漪使我心里一惊,好些年没回国,已经不知道家里的局势确切发生过什么,也没来得及仔细调查清楚。如果这是跟霍锦君有牵扯的男人,霍思庄帮这忙安排得真是微妙。
而陆老板已将我的反应尽收眼底,他诧异,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找上我……后面的话他便没有说出口了。
我抑制住泛起波澜的内心,自若了一些说,我知道,只是不知道你们还同居过。
陆老板笑笑,以调侃的眼神瞅了过来,示意我也如此。
我捏紧他给我的浴袍睡衣,淡然拉上了门,之后整个洗澡过程都在思索事情。
出来以后,我看见陆老板坐在复古红皮沙发上啜饮葡萄酒,他将酒杯稍微举了举,兴致盎然地问我要不要在睡前再小尝一杯,慢慢品,不醉人。
在宴会上喝的酒对我来说已经算够多了,只是我恰好还有话要说,所以同意了他的邀请。
他为我倒酒的时候,我尽量以随性的语气道:“陆老板……现在跟霍锦君还有来往吗?”
陆老板这称呼,使他倒酒的动作明显一顿,他撇撇嘴道:“叫我盛洲吧,我跟霍锦君不过是逢场作戏,情分已尽。”
“就像我们现在一样?”我品着酒说。酒凉过喉,气味甘甜平顺,即使我喝得不慢,也不刺激喉咙。
他微愣,缓缓笑了没有说话,默默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着,他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让我早点睡。
“你也早点睡,不要贪品多喝误了早起,毕竟是个大忙人。”
“那是自然,我心里有数。”
彼此的试探点到为止。不管是暂时维持,还是长期的生意,也得看环境的变化了,说不清的事,便一带而过罢。
我开始先熟悉省城内的事。霍思庄以前来探望我的时候讲过一些,但对于霍锦君和陆老板的事他是有意避开的。至于锦欣不太关注外界,也不爱讲别人的事,其曰尊重隐私,只会讲讲她自己的长短。
抽了空,我低调穿搭尽量遮掩面容约了霍思庄喝下午茶,他赴约后仍是礼貌和顺的好弟弟模样。我似笑非笑给了他一次机会为自己辩护。
霍思庄长谈阔论道:“省城里能跟老爷子抗衡匹敌的就两家,周家和陆家,周家公子洁身自好不沾什么女人,警惕性强,神出鬼没不好接近,又不熟也不好琢磨。再来说他爹周海成,也就是外号海爷那位,这海字一语双关,女人多,道上势力深,模样也不错可就是太老了点儿,我怎么敢委屈大姐啊?他身边那些艳俗的女人给你提鞋都不配,又有个儿子,到时候内忧外患,不好搞。重点是周家和咱家不来往,做生意还有些恩怨,总之不登对。”
“至于陆老板就方便多了,本身和我们家关系近些,他呢不仅是独子,年纪轻轻便掌握了陆家所有产业。虽然为应酬逢场作戏的女人不少,但都断得还算干净,这种男人容易接近,客观条件综合不错,抓不抓得稳就看你的本事了。他家族很简单,除了一两个旁支早分家不怎么来往,家里人都去得差不多了,这么一个钻石王老五还不好傍么?何况大姐身份也不低,只是要借陆老板的东风重新起来些,他也更愿意花费些心思,望着你背后的利益,像驴前面挂了只萝卜那样追逐你。他也是你眼下最好的选择,不是吗?等大姐以后落脚了,什么男人什么选择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