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还没动作,牢狱里终于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在一室,瞬间便制止了四下里其他的声音。
只听挺直了背脊的年轻公子开了口,声音似乎突然变得有些喑哑,好似还有点难掩的阴沉:“我答应你。”
女人愣了一会儿神,才问道:“你说什么?”
男人缓慢自行的站起了身,面向着女人一字一顿的道:“我说,我答应你。”
狱中的赵父终于完全抑制不住怒气,只恨铁不成钢又颓败无力的吼道:“赵侍新,你这逆子……!你怎可答应这种事,为父我就是宁愿死,也绝不能让赵家出了你这种混账东西——”
赵父似乎是想武力冲出铁门,奈何身体被下了软骨的药,没半点力气,而身旁又有大儿子在竭力的阻拦着,这才没一头的磕死在狱中。
而在赵父旁侧,一位瞧着有些温柔的夫人,则只看看身旁夫君又看看牢外站在那位公主面前的小儿子,只能一个劲悲痛欲绝的抹眼泪。
而另一位夫人,本来惊惶的面色中渐渐却不易察觉的浮上了抹松了口气的淡淡笑意。
女人确认了男人的话,目中一瞬便绽放出了耀目的光彩,她缓缓走到了男人身边,突然便踮起脚尖双手搂过男人脖子,宣告所有权一般,在男人颊边轻吻了一下,然后便道:“赵二公子识时务者为俊杰,本公主甚是心悦。”
“如此,便跟本公主走吧。”
男人冷眼盯着女人凑近又离开,只抬袖擦了擦方才被女人吻的地方,道:“公主既如了愿,那在下的父亲,还望公主能派人看着些,否则若是出了任何差池,公主恐怕就再胁迫侍新不得了。”
女人只轻松的道:“公子放心,本公主自然会让公子无虑……”
女人说着,便吩咐狱卒道:“都给本宫听着,这位赵公子府上的所有人,你们都得给本宫好好的伺候着,每日三餐吃饱喝足了,更别冷着冻着,没本公主的吩咐若是出了任何差错,可别怪本公主无情!”
众狱卒大声应诺,女人这才满意的带着自己方才终于得了手的人,志得意满的离开了牢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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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映照的牢狱内,两人许久都没再说话,似乎同时陷入了两人共有的某段记忆,又似乎只是男人在等着面前的女人回话。
久远的记忆让萧辰意更加明白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她方才只条件反射的想逃离眼前这个阴厉狠酷的男人,但被男人给突然的扯住手腕,阻了步伐后,她脑子里渐渐就形成了两个想法,既然被逼着面对了,那她此时也就面对吧。
回想起系统扔她回来时,一股脑灌入她脑中那并不属于她记忆中的某些画面,以及系统那不知是夸大还是切实,就是未来会出现的真实情况而给她整的那开场白,萧辰意想,无论夸大还是真实,有一件事至少目前是可以确认的,那便是,赵侍新这人……在未来的某一天肯定是会大逆不道的造反的。
只是到底造反之后,是完全成功了还是两相割据的对峙,照无良系统当年时常不太严谨的秉性,萧辰意想,这预告却又是不能明白的确认的……
因为在萧辰意脑海中预告的画面,只出现了一片茫茫的沙场,沙场上折戟沉沙、几乎盈野的尸首、满地挥洒的鲜红,以及那笼罩着满地鲜红的血色残阳……
仅仅只这点画面以及系统的说法,这未来确切到底是如何的结论却是得不出的,但萧辰意总有股十之八九,赵侍新这厮未来恐怕是造反成功了的错觉。
所以现下萧辰意便想干脆就此时此地的来试探赵侍新一番,看看他是否会在她的激怒之下不知觉的透露些什么不该透露的东西。
萧辰意便终于回过了神,喉间轻咽,换了副语气,眉目有些高傲的道:“赵侍新,你也不必再时刻提醒本宫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本宫就算记得或不记得又如何,我知你想报复本宫,但现下本宫已又是这般尊贵身份,赵大人现下即使也身处高位,想处置本宫……恐怕也没这么容易……!”
萧辰意说着,似乎也就越来越有了底气,她反而朝着男人靠近,几步走到了男人面前,又接着道:“更何况,以本宫与当今圣上的关系,恐怕赵大人在想处置本宫之前,先得想想怎么保全自己才是,否则本宫只要在皇上面前多为赵大人你‘美言’几句,大人你恐怕……就得吃不了的兜着走了……”
赵侍新看着人走近,视线轻凝,缓缓微笑了笑:“既然如殿下所说,那为何圣上现今还未降旨处置下官?”
萧辰意被噎了噎,只能掩饰尴尬又微微薄怒的道:“赵侍新,你别以为秦昭现下信任你,就能一直的这么信任你,只要本宫多陪在他身边,假以时日,秦昭自然就会看出……”
说到这里,萧辰意突然话锋一转的道:“赵大人你的,狼子野心——”
说完,萧辰意便不着痕迹的打量面前男人的神色。
却只见男人依然气定神闲,面色几乎没有丝毫的波澜,只有些不甚明白样子的反问她道:“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下官怎么感觉好像听不大明白……?”
萧辰意冷笑道:“大人既然一门心思想报复本宫,但本宫如今这般尊位,我想赵大人仅目前这为人臣子的身份,恐怕是很难能动得了本宫的,所以本宫不得不想,赵大人你,怕不是私下里有了某些其他悖逆的想法才是……”
赵侍新深深的看了面前女人一眼,突然也走近一步,微笑了笑,似是嘲讽的反问道:“原来公主殿下这意思,是以为下官会仅仅为着殿下您,便去筹谋那等大不敬之事……?”
萧辰意见赵侍新注视着她的眼神,她能明显的感觉到一种嘲讽,甚至于还有揶揄。
赵侍新这是在讽刺她竟然自恋到以为他会仅仅为了她而去造反……
默了默,萧辰意也知道,就算赵侍新这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但也确实不可能会就为了她而去这么的造反……
但萧辰意其实也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想将话头往那方面引而已。
哪知就这么被男人给堵了回去。
想了想,萧辰意只又道:“本宫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本宫只是好奇,赵大人你现下身居高位,手握权柄,难道就从没想过那更至尊的去处,到了那时候,大人你想要什么……亦或是想报复什么不成,就比如……”
萧辰意说着,又靠近男人一步,微抬头的看着他,目光直直看向男人眼底,一字一顿似乎引诱般的道:“大人想处置本宫那也是易如反掌。”
男人眼眸幽深,也同萧辰意一般往前近了一步,迫得她不得不微微后退,才慢斯条理的道:“公主殿下,这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萧辰意见男人攻守得宜,一时也急了,她又高傲的道:“那大人想向本宫寻仇,恐怕这辈子都没这机会了。”
萧辰意本以为赵侍新又会这么不轻不重毫无破绽的回应她,没想半晌他却只是抿唇极淡的垂眸微笑了笑。
萧辰意看着这笑,她突然只觉心下惊跳,这笑……与前段时间在醉诗轩的厢房内,她挑开竹帘两人十年后再次相见,这男人当初垂眸品茶时,唇角微勾的表情几乎别无二致。
想到之后这男人便开始强硬对付她的举动,萧辰意总算看明白这是种类似于什么意味的笑了。
就好比那深野山林间,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猛禽,终于寻到了自己满意的猎物,绝不会轻易放过,也绝不肯就这么轻易的将猎物给一口咬死,已致毫无捕猎趣味的笑。
萧辰意还在惊惧,果然就见男人接着一边逼近,一边又开了口的道:“在公主心中,微臣想必恐怕已是那等阴险狡诈又穷凶极恶之人了,所以像微臣这样的人,若是想得到某样东西,或是毁掉一个人,能使的手段恐怕也是公主您想都想不到的……”
萧辰意本想着自己能激怒男人,至少能知晓他现下到底有没有已生了一星半点的造反之心,但没想,却什么也没探查到,萧辰意自觉,不是敌方太强大,就是我方太垃圾。
她如果是被送去宫斗或宅斗的女主,估计便是那种一集也活不了的人。
更何况现在在面前跟自己对峙的还是未来会成为最狠造反派的男人。
没几步,萧辰意便退无可退的抵上了牢狱的铁栅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