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要驾崩了,弟弟也不能做什么。”
“你们争位向来轮不上我,我也不会干预,你先叫人把你二嫂放了,我们即刻离开。”
可是四王却看向了大王子。
他是想让老二去求老大。
“老二,别怪哥哥,这小畜牲是想逼我让出王位,哥哥帮不了你。”
“可是大哥,大嫂和大公主也在哪里啊。”
草原男儿,居无定所,但他们极珍视家族,大王子心弦一紧,仍赌他不会做得这么绝。
毕竟满朝文武都在一旁看着,难堵悠悠众口的事,做了也就不能称王。
“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大嫂会照顾好自己。”大王子话音方落,四王长臂一挥,隐蔽多时的弓弩手齐齐将箭尖对准湖心殿的方向。
“你……”
“四王……”
然而命令还没来及发出,李勖从人群中走出。
“别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
文武大臣这才发现,他们平日对这个南梁质子近乎蔑视的忽略是多么愚蠢。
不知何时,他们最弱小的王子已与他结成同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壮大成参天大树,无法撼动,以至于酿成今日祸患。
而四王子似乎对质子的一言一行敬重到了听话的地步,李勖问完,四王话锋一转,弓弩手的箭头便齐刷刷调转了方向,直指前殿的男人们。
除却穆简成,无人注意,李勖眸中的寒意并没有消散。
转头对呼延奔下令,呼延点点头,消失了。
“老四,别欺人太甚,有什么回戎都再说!”
“回戎都你们还容得下我吗?”
打斗声传到湖的另一边,贵妇们终是无法视而不见。
惊慌失措地想离开此地,门却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有人身边带着有点功夫的下人,好久才想起来让他们出去打探消息。
但是出去没多久,即被带着血扔回来,警告莫再妄动,否则不客气。
二王妃面白如纸:“出事了,出事了?”大王妃安慰她:“别害怕,前头还有我们王爷呢。”
第74章 夺宫
二王妃一想也是, 大王子素来稳重,有他在,王上的脾气都小点。
安抚完别人, 大王妃才靠着墙边缓缓滑下来,坐在湘绣蒲团上,人陷进去半截儿。她面上安然, 甚至端庄,心里打鼓谁也看不出。
乌娜珠早已吓哭, 碍于颜面,只肯小声啜泣:“是不是齐兵攻来了?”
“那我家王爷……”
看来她真是一点也不知情。
有那么一时半刻, 屋子里的女人在畏惧里度过,可是想到自己的男人, 又纷纷自信起来。
除了林风眠, 谁也没发现那片弓弩手曾短暂地指向她们。
这时后殿一阵骚乱。
林风眠发现乌娜珠不见了,循声过去,乌娜珠半跪在地上,右脸颊红了一片,面前趾高气扬的女子自然是动手的人。
林风眠挤上前。
那女子问:“你是谁?”
来不及回答,大王妃已经开口介绍:“她是质子府上的。”
片刻,女子眼底溢出轻蔑, 林风眠小声问乌娜珠怎么回事,乌娜珠道:“她姐姐是四王子另一个妃,今天针对我也是为姐姐抱不平,你先退下,我一人这样就够了。”
林风眠拍拍乌娜珠的肩, 慰藉她不要害怕,走到女子面前, 道:“不论乌娜珠年纪是不是比你大,她既与你姐姐共同侍奉四王子,就是你的长辈,我想你的行为即便拿到戎王面前,也是应该被斥责的。给她道歉。”
女子怔了怔,像是从未见过如此平静从容的面孔,林风眠看向大王妃,岂料大王妃低下头,不自在地理起耳旁鬓发。
林风眠恨铁不成钢,心想这里正是你主持公道的时候,你却怕了她。
女子冷声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二王妃扯了扯她袖子:“乌维,算了。”
听上去是个十分熟悉的姓氏。
林风眠想到,李勖和卫允交谈时提到过戎王的车骑将军姓乌维。
一般称呼女子都用闺名,二王妃却以姓氏称此人,可以说明两件事:一,此女对自己的姓氏十分自豪。
二,她的家人地位远远高于其他乌维氏,别人一叫便知指的是谁。
林风眠道:“想必车骑将军与戎国王上一心。”
乌维氏脸色骤变,冷声道:“我的事情与父亲不相干,我今日就是要教训这个狐狸精!”
巴掌没有落到乌娜珠的脸上,被林风眠接住,这力道精准,既让她抽不出,也不会伤了她。
“你死定了。”乌维放言。
林风眠却毫不畏惧:“我记得,狐狸是戎族非常高贵的生灵,在姑娘口中却成为攻击他人的武器……”
凝视乌维,她一字一顿道,“让我猜一猜,你的姐姐经常在你面前这样说?那么她有没有抱怨过你的姐夫?”
乌维氏脸色一白,林风眠看在眼中,继续道,“还是说,你的家人一样也……”
“乌维,不得放肆。”
人群远处有人走了过来,闻声,乌维带了哭腔:“母亲!”
原来不是没有长辈,只是缺乏管教。
林风眠看到一位穿着打扮十分出众的妇人,她走出来,人群自觉为她让路,将军夫人的威严自然没人敢挑战。
来到面前,她道:“是小女不懂事,还望姑娘不要与她计较。”
若真认为女儿不懂事,方才就不会做哑巴了,如不是林风眠抬出她的姐姐,恐怕她的母亲也不会出来干预。
“我要问一问我的朋友。”
像是从未有人如此「不识抬举」,妇人眉心不着痕迹地蹙了片刻:“请……”
“乌娜珠,错的是她们,你不用怕。”
“我……让她道歉就好……”乌娜珠软声说,那妇人不悦之请溢于言表。
恰在此时,门开了,人望去,进来的禁军说:“有请车骑将军家眷。”
妇人神色骤然放松,笑了笑:“姑娘,老身记得你们汉人有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林风眠与她面对面站立,一个严肃,一个张狂,因她们都知道,从这间屋子走出去,道歉永远不可能。
乌维氏与她的母亲牵着手离开了。
大王妃走到乌娜珠身边:“你也是,何必和她呛声呢。”眼里流露出惋惜,怜悯,落进下石。
旁人莫不是如此,只是碍于身份不及乌娜珠贵重,不好出声罢了,可人人皆想成为乌维氏。
不知道是谁向往地望着窗外,喃喃叹息:“何时轮到我们呢。”
一声惊呼,所有人涌去,远方的灯火明灭幽然。
乌维氏与母亲还没奔向自己的丈夫与父亲,就被官差带至河边,刀架在她们脖子上,车骑将军不知说了什么,掩面转身,身后妻儿被一刀划了脖子,丢进河里。
方才还感叹何时轮到自己的女人,吓得成了痴人,跌坐着瑟瑟发抖,乌娜珠则跑到后头狂呕起来。
终于开始了,夺宫不再是秘密。
人人自危。
难熬的两个时辰里,女人们「隔岸观火」:
对面,先是禁军与某人的府兵打,禁军赢了。
接着,禁军与车骑军打,禁军又赢了,白发沧桑的车骑将军被逼到河边,许是想到妻子与女儿,长啸一声,投河自尽。
之后,无休止的箭雨、擂鼓、嘶吼。
女人们趴在门窗上,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男人。
很快,大王妃找到大王子,可眼见丈夫并非在带领禁军,而是被与禁军敌对,一下子呻吟出来。
二王妃不再说什么,连哭都忘记,她的男人在哪里还不知道呢。
四王子在天际泛白时出现在人们眼前,禁军经历过一番厮杀,有死有伤,除却倒地不起的,其余均肃杀听话地站在他身后。
即便再迟钝,总该有人反应过来,四王子是此次夺宫的胜利者。
不久前还轻视乌娜珠的妇人,也开始打起乌娜珠的注意。
“四王妃,求求你,放过我男人,放过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