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宁看着那沾着自己血的匕首在眼前晃来晃去,终于坚持不下去了。
这女人现在真是一个疯子。
在疯子面前,她还有什么可选的呢。
元清宁不住地朝元宜摇着头,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手指的疼痛她已经无暇顾及,巨大的恐惧将她包裹。
她只想活着。
“哦,想说了?”
元清宁疯狂点头。
“好。”
“不过,可要想好了再说啊。”
“毕竟这里的人,即使你死了,也不会顾及的吧。”
元宜手指轻轻划过元清宁的脊柱,几乎是在耳语:“所以,乖一点。”
*
半个时辰后,一个佝偻的影子从醉香楼的角落里钻了出来。他顺着幽深的小巷一路跌跌撞撞,逃命一般往前跑去。
与此同时,醉香楼二楼的一个厢房,灯光亮了不一会儿就倏然熄灭。
一道身影在黑暗中躺倒在地,剧烈起伏的胸膛在黑暗里极其显眼。但除了压抑急促的呼吸声之外,再没有什么别的声音了。
沉闷的撞击声响了一下后,那急促的呼吸声也渐渐变缓。静谧重新回归,窗户发出轻微的响动,缝隙变小,终于又慢慢合上。
元宜在夜色中快速地飞掠,感受寒凉的冷风将自己完全穿透。她将手指放到嘴边,发出一声清脆的哨音。
几息之后,一道颀长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
“将这个送到陛下那里,小心些。”
那人恭敬地接过,又被元宜叫住。
“之前安排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吗?”
“万事俱备。”
“好。”元宜从下方那道佝偻影子那里收回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按照原计划,明日出发。”
“可苏公子——”
“我会安排妥当。”
“是。”
疾风掠过,元宜周围重新变得空空荡荡。她在原地静静站了一会,重新提起气息朝前方追了过去。
赵府。
赵府的后面,有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门。 门边挂着一盏小小的灯笼,发着昏暗的灯光。若是不仔细看,怕是根本看不出来这一灯一门。
老头拨开那小木门上的干枯藤蔓,深呼吸几次后,伸出抖个不停的手拉了拉门上的门环。
门环敲了三次后,没过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吱呀——”
木门发出一声轻微的摩擦声后,缓缓开出一道缝隙。一个面容陌生的小丫鬟从门缝中探出一个脑袋,揉了揉眼睛,看清面前的人后低低问了一声:“你怎么大晚上的来了?我家小姐已经睡下了。”
“难不成……元姑娘那里有什么要紧事?”
老头发出一声局促的干笑,僵硬地摆摆手后,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薄薄的信封。
他恭敬地将它放进这小丫鬟的手里,垂着脑袋说道:“元姑娘……一切安好,这是元姑娘托我交给赵小姐的东西,麻烦阿荷姑娘交由赵小姐了。”
阿荷拿起那信封上下看了两眼,打了个哈欠,埋怨道:“我还当什么大事,若是没什么要紧事,你这信明儿早上送来不就成,还让我急急忙忙跑过来,困死了。”
老头点头哈腰道着歉,老橘皮一样的脸上堆起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那阿荷虽是抱怨,倒是没起什么疑心。她胡乱地朝老头摆摆手,然后哐当一声关上了门。门上的灰尘被扬起来了不少,被那昏暗的光线照得分明,尽数落到了那老头的脑袋上。
老头在灰尘的拥抱中直挺挺地站了好一会儿,垂着头扫视了一圈周围才小心地抬起头。
他提心吊胆地看着周围,似乎在做着艰难的思想斗争。他看一会儿前方有转过头看一看紧闭的大门,一个人显得怪异又可笑。
一颗石子突然从不远处射了出来,缓缓滚落到老头的正前方。
老头被吓了一跳,险些摔倒在地。他惊恐地抬起头看着四周,几乎要哭出来:“我的姑奶奶,这事儿我已经做完了,您可别折煞老奴了!”
他连滚带爬地跑向墙后面的树丛里,扑倒在地,朝里面的那道影子不住磕着头:“求求姑奶奶,把解药给老奴吧!”
元 宜看着面前毫无尊严的人,像是在看一只扭曲的爬虫。
“解药,好啊,我自是会让你解脱的。”元宜用匕首的刀柄将老头的下巴挑起,冷声说道:“不过你要保证,再不会做这种丧尽天良之事。”
“好好好,老奴就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做出这种事情,姑奶奶你放心,老奴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了!”
元宜看着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轻轻颔首,而后从胸口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个小小的药丸。
药丸直直坠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沾上不少尘土。可那老头哪会顾及这些,他疯了一样在地上摸索着,然后狼吞虎咽将它吞进肚子。
太好了太好了,他一条老命终于保下了。
元宜缓缓直起身子,转过身不再看他,冷声道:“滚吧。”
老头利索地滚了。
他头也不回地向远处跑去,跑出好远之后才喘着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没追过来。
紧绷了一个晚上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老头松开攥着的拳头,往衣服上擦了擦手心里的汗。
他脚步放缓了一些,原本乱成浆糊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一些。他在路上走着走着,方才保命的喜悦渐渐被冷风吹散。
他现在是活下来了,但以后呢?
大人若是知道他做了这样的事……难道会留他一命吗?
脚步越来越慢,他看了一眼空荡的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自己家边上的那条小巷。
然后……他停住了。
那女人应该已经走了,若是他现在回去告诉赵小姐那封信的真相,是不是能有一线生机呢?
老头站在那里想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他转过身,准备朝反方向走回去。
然而脚尖调转,脚步迈出的一瞬,一股剧烈的疼痛瞬间将他钉在原地。
他不可置信地垂下头,看见穿透自己胸口的那个匕首。
匕首从背后射出全部没进他的身体,刀尖的部分穿透单薄的胸膛弹出来,上面挂着滚烫的红色。
身体不受控制倒下,他半跪在地上,嘴里溢出一口一口的鲜血。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他透过雾气缭绕的水雾,看见面前出现的一双黑色 皮靴。
“我说过,会给你最后的解脱。”
“但没想到,这解脱来的这么快。”
元宜用力将匕首拔出来,鼻间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
“像你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活着的必要呢?”
老头双目圆睁,尽是不甘与惊诧。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元宜想要说些什么,却只从喉咙中溢出几声破碎地嘶鸣。
“怎么,奇怪我怎么会跟着你?”
她掏出绢帕,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希望下辈子,你能想明白。”
地上的人在几次剧烈的颤抖之后终于渐渐不动,不再发出声音。血泊渐渐由温热变得滚烫,或许再过几日,就会散发出腐烂的恶臭。
虽然这具身体,早已经真正腐烂了。
元宜不再看这地上的东西,擦干匕首之后重新将其揣进怀里。一息过后,此处再无人。
第70章 失踪
元太妃失踪了。
翌日一早, 整个皇宫乱成一团。
慌得一批的浮云宫小宫女脚步虚浮匆匆忙忙地冲出一头雾水的侍卫圈子,疯狂地跑向了谢钧辞所在的御书房。
那张侍卫在门口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回过神后在浮云宫里找了一圈, 又对其余惊慌失措的小宫女一个一个问过去, 终于接受了元太妃失踪的消息。
冷汗顿时浸湿了不算薄的衣袍,张侍卫双腿一软, 险些跪倒在地上。
这怎么可能呢。
他明明一步没有离开浮云宫,而且确定没有见过元太妃走出这个门……也没见过她翻墙出来,怎么人好端端地就不见了?
而且陛下之前特地吩咐过,绝对要好好守在这里保护元太妃。就这么一件事,也被他搞砸了。
陛下……会不会直接要了他的脑袋?
张侍卫打了个寒噤, 觉得整个人都不会再好了。
他疯狂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不死心地准备再去问一圈与他一同守着的侍卫兄弟。
这死……也要死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