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猛烈亲吻的额心还热着,司君遥摸上去,极明朗地笑了。太阳已渐渐西沉,天空借来半滴暖色,染出轻薄的霞光。飞鸟结队划过熔融金阳,归向林巢,羽翼扑落的碎光落在司君遥生动的眉眼。
他从没想过自己孤独的人生里,能和深爱的人一起看一场日落。
在任舟出现以前,他一直以为自己与孤独相处得很好。可爱上他后,定向的寂寞就如初夏的野草般放肆生长。也许那并不只是寂寞,而是一种隐隐的渴慕,人们可以享受孤独,也可以觊觎爱与陪伴,这从来都不可耻。
草间窸窸窣窣响了一阵,任舟忽然从远处惊呼着跳起来:“你快看!这有颗大漂亮石头!”
司君遥下意识地朝他伸手,想要他过来,半秒后又选择迈开步朝他走去,任舟也立刻向他奔来。暖融的余晖洒在他们之间,步履交叠,如同初见。那一天的那一刻,他们也是这样远远地望见彼此,短暂惊愕后同时启程朝对方走去,原来从最开始这就注定是一场双向奔赴,他们逆向暗影,义无反顾。
“你看,是橘色的,像不像颗太阳!”
他将石子放入司君遥掌心,真实的触感没有半分虚妄。总有一个人会让你想要带他看你看过的风景,也总会有一个人愿意从河滩挑出最漂亮的石头,奉若至宝地献给你。也许难以想象,但它们正真实地发生。
“阿舟…”司君遥握紧这颗太阳,低声唤他。
抬眼却看见任舟的耳朵在灿烂的光晕里变得绯红。
“怎么忽然红了耳朵?”
任舟盯着他,一口气提在胸口,讲话磕磕绊绊:“我就突然感觉,你好像要,说点儿什么让我想哭的话。”
“那如果我不说,你也会知道吗?”
任舟又纳了些氧气,把腰背挺得笔直:“你想说你一直在很深沉又很用力地爱着我,会给我日升月落,也要给我无垠宇宙。我都知道。这是我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简直遥不可及,可是它们还是发生了。所以,勇敢一点是对的,爱你也是对的。”
他脸上有少年的执着坚定,心底淀着满满热忱。司君遥揽他入怀,在他耳侧轻叹:“遥不可及处,乘轻舟以往。我的小船啊,有你我总能抵达。”
任舟埋在他肩膀里,又嗅见了草木与海潮,他扬起脸,从司君遥平直的眉一寸寸望过峻挺的鼻梁,最后落在他温柔鲜润的唇上。他将司君遥的手指扣得紧紧的,像是弥补那次情窦初开的逃跑。
“阿舟,抬头。”
他应声挑起眼帘,司君遥单手摘掉眼镜,轻抚他的耳垂,倾身吻上他的唇。婉转的,湿润的,流连过他每片悸动与温存。
暮色灿灿,日光里,他们长久地交换缱绻。太阳是真的,不来自于身处黑暗的幻想,也不高悬于遥不可及的天穹,他抱他在怀里,盛光与炙热,就是他们的全世界。
作者有话说:
整个盛夏,写过岁岁清欢;越过枫秋,又书落一段日光。今天《日光里》正文部分完结了,非常感谢老朋友和新读者们两个月来的陪伴。不同于《岁岁》的明亮青春,《日光里》 讲述的是关于勇气、信赖和治愈的故事。但相同的是,我注入其中许多爱与温柔。二零二零留下了无尽 的无奈与遗憾,但我们都曾努力地在阳光下奔忙,愿我分享的故事能为你的二零二.零栽下一 -朵花,在疲惫失落时扬起它的小脸,灿烂盛放。可可爱爱的番外明年见!新年快乐!
第54章 番外【一】
跟新东家接触了一段时日,司君遥明显感觉与他们团队的发展理念甚是契合。将互联网+与数字化技术融入教育,不只是寻求自由授课、自由听课的便捷,更是未来整个行业乃至所有行业的大势所趋。取得仲裁大捷后,他便轻身入职。
向新领域漫延既令人兴奋,又实在需要耗费大量精力。从夏天开始,他虽常居家办公,偶尔去公司或者外地进行培训,但工作时间的不确定性逐渐把某位沉浸在热恋里的酷哥给惹毛了。
云生二店地段更佳,装修又新,生意一直不错。网管和前台带成手之后,任舟就尽量只白天在店里忙,赶在晚饭时突突着心爱的小摩托回家。司君遥没正式入职之前还算清闲,每每做好了饭菜,从十几条围裙里挑一件与餐食合衬的,系好了坐在餐桌前等他,他回来还赶不及吃菜,就先扑上去吃会儿人。原本这样柔情蜜意挺好,但司君遥一入职,这蜜意就不那么蜜了。
饭他基本照做不误,只偶尔忙起来时会叫一两次外卖。可留给任舟饭前吃人,饭后黏人的时间忽然变得捉襟见肘。常常两个人刚挤在洗碗机边上你侬我侬,邮件叮声一响,司老师就闪现进书房,三秒进入工作状态,任舟只能立着爪子咔咔挠门。
说好的温柔人妻攻,被破单位他娘的整成了工作狂,任舟恨。
这天,相同的情境重现第不知多少遍,两个人饭后擦餐桌,擦着擦着就不知道怎么叠在了一起,司君遥把南瓜头马克杯推到一边,掐起任舟的窄腰提坐在桌沿,任舟脚腕一勾把他锁在身前,手钻进他围裙里下流地乱划。
“在这儿吧,不想回卧室了…”
“都好…阿舟今天怎么穿这么宽的T恤,把下摆叼起来。”
任舟把衣角填在齿间,伸手去搂他的颈子。忽然邮件提示音“叮”一声,他们同时僵住。
任舟呸出T恤,一巴掌拍在桌上:“妈的,魔鬼!这个叮叮叮是我今年最恨的声音没有之一!”
司君遥摸过手机,看了看,叹了口气。
“新一批线上模拟测试卷出来了,我得马上判完,给数据组留信息采集和整合的时间。阿舟,我…对不起,现在也能,但我不想敷衍你,所以,可以等我两个小时吗?”
他抱歉的神色相当诚恳,任舟也知道,要是此刻折腾起来,两三个小时都不够他们闹。再说人家那是急活儿,正事儿,都说了对不起他再拦着就显得太不懂事了。只能抓着宽大的T恤把攒出的火气遮了,胡撸一把短发,偏过头不甘愿地应了:“啊,知道了,你忙吧,我去你床上看会儿小说。”
司君遥摸摸他的脸,轻轻亲在他耳垂的银色小环上。
说是两个小时,可也不知道是哪个人的卷子长出藤缠住了司君遥的脚,三个半小时,他都没能从书房走回卧室。任舟窝在大床上揉着T恤,被一些不能细说的小情节激得硬了软软了硬,后腰都开始发酸,可实战对象却还闷在电脑前爱岗敬业。他跳起来把手机一丢,骂骂咧咧地冲到书房门口。
“有啥好批的啊,我上次不是给你做了个小程序吗!就随机那么一按,字儿多就100,字儿少就80,按考点批他们能看得出来?按态度给就得了!态度才是检验这帮兔崽子的重要标准!不然你起开,我来按!”
他伸手想抢鼠标,司君遥没有阻拦,只从雪亮的镜片后抬起眼帘瞥了他一眼。就这么一眼,任舟立刻收回了意图犯上作乱的手,立在地上怂唧唧、干巴巴地说:“你先批吧,我再看一会儿,小说也挺好看的…”然后驼着背转身就溜。
刚走到门口,司君遥就叫住了他。
“阿舟。”
“啊…”
司君遥看他没回头,起身过来,从背后把他罩在怀里,下巴搁在他肩上,稍显疲倦地卸了点力气。“批完了,但是要我追加每个人的试卷分析,我写一写就会啰嗦,所以写到现在还有五个人的没有分析。阿舟,我好累…可是怎么办,你好香…”
他眼镜的金属边框贴着任舟的侧颈,随着话音冰凉地攒动。任舟几乎是立刻在他的语调里变得浑身软绵绵,完全找不着北,炸着通红的耳朵撇清:“哪香,还没洗澡…”
“就是很香,是费洛蒙的味道,贴得近了,除了想吻你什么都不想做。”司君遥的话越说越黏糊,手上也将他箍得更紧。
任舟费力在他臂弯里转了半圈,挠挠耳尖,抬头亲了亲他这张蛊人的嘴:“行啦,你写去吧,我给你热杯牛奶解解乏。”
“少放糖,谢谢。”司君遥推推半落的眼镜,又一派正直地回到了书桌前。
妈蛋又中计了!司君遥个老狐狸,摆弄他简直手拿把掐。可是大度都装完了,便宜也占了,任舟憋了一肚子气,也只能溜去厨房系个小围裙乖乖给他热牛奶。当然,大度不白费,牛奶也不白喝,这夜,司君遥把他藏在手机深处的小说轻车熟路翻出来,挨篇实践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