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戚仪知道那件事以后陆无错对她的感情在迅速流失,但她不能去挽救,她没有资格,因为之前她连陆冉阳生死都不知道,她没那个脸去挽回。但她不愿意放手,哪怕陆无错不爱她了,她也要把他绑在身边。她忍受不了陆无错妻子一栏填上别人的名字。
她需要这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来掩饰自己腐烂发臭的内心,掩饰自己病态的喜爱。这是她和他一同走过这么多年的回报,不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
她可以再也不管陆无错的事情,她可以为此将底线一步步放低,她可以让陆无错误以为她们早已不存在感情,但是她永远不允许他们离婚。
是为了那可笑的青涩时光,是为了累死累活一同打拼的忙碌岁月,是证明二人曾经真的相爱过。
这份执着她放不下。
而如果陆冉阳忘记了她没能及时救他或者根本不知道是因为她故意松开他才被绑架大半年,那么她会把对罪恶的抨击埋藏在心底,她会暗自唾弃自己,但不会和任何人提及这件事。她会真心实意地对陆冉阳好,把自己努力变成一个好母亲。
这是她为自己所做的错事而应该付出的代价。往后生命活在痛苦一种,不会再得到陆无错全心全意的爱,不会再享受到陆冉阳全心全意的依赖。
曾经她有过,可是她没有珍惜,自我地把他们全部推开了。
她活该孤独。
董戚仪痛苦地捂着眼睛。陆无错和陆冉阳的身影离他有段距离了,她快步跟了上去。
☆、Chapter9远航
陆无错很久没有再踏入这个空旷的房子了。半年前这里还是洋溢着欢声笑语的温暖避风港,现在它单纯的只是一座没有丝毫人烟的大房子。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回来了,还是心境和从前不一样了,陆无错觉得这里早已物是人非。
明明还是同样的陈设,但却像褪色的相片泛起黄色,落了一层灰尘。
这里不像是住着人,反而像一幢空了好久的屋舍。
陆冉阳自从回到家就一直像在警局里那样缩在沙发角落。董戚仪给他切了水果热了牛奶,递倒他面前却被陆冉阳受惊了一样尖叫着打翻。
牛奶虽然温度适宜,但毕竟是才热过的,乍一烫以肉眼可见速度红了起来,阵阵火辣辣的刺痛烧灼着董戚仪。
陆无错动了动腿想要从沙发上站起来,但是陆冉阳死死攥着他的衣角不让他离开,让人心颤得尖叫也让陆无错没办法抽开身,只能别过脸不去看董戚仪,一声又一声轻柔安抚着陆冉阳,右手在他背上顺着。
陆冉阳紧紧地抱着陆无错,头埋在陆无错怀里不说话。
董戚仪踉跄着捂着手背跑向厨房。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用哗啦啦的水声盖过她低声地呜咽。
她错了。
她真的知道错了。
他们能不能原谅她。她一定会改的。
她愿意打碎一身傲骨退回幕后做贤妻良母,从此不再打拼商场。
她会学会小鸟依人百依百顺一切以丈夫为中心。
她会处处为丈夫儿子着想,做事都和他们商量,绝对不会让他们再难堪。
她真的受不了这种孤立无援的日子了,被两个最亲近的男人排斥在外。
我怀念温暖,疯狂的想要融入他们的圈子。
我该怎么办啊……
董戚仪眼睛红肿。
生活真是可笑,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人生风水轮流转,昨日还是陆无错很无措得问自己该怎么办,今日就变成了董戚仪痛哭着问自己怎么办。失败者的生活布满灰色,陆无错为逃离现实选择躲避和渐忘,他对于董戚仪病态的爱感到力不从心的煎熬,他忍受不了了,所以他会慢慢放弃这段爱。
但是很明显董戚仪并没有找到适合她的路,唯一适合她这个现状的方法却又恰好是她最不能接受的。她做不到像陆无错那样慢慢放弃,所以她只能干等在原地,奢望原谅有一天会降临。
董戚仪晚上睡觉前跟陆无错谈了一会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她以为她自己做的让步已经足够大,但却依旧得到陆无错一句:“不需要,家里不缺干这些的人。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管好自己……
董戚仪在无数个夜里因为这句话打湿了枕头。
陆冉阳的回家并没有让这个快要破碎的家庭恢复生机,反而发展以以往十倍的速度往下跌。陆冉阳将陆无错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根本离不开他。他不愿意接触董戚仪,一点都不愿意。
陆无错问他要不要去学校,他摇头。
陆无错问他半年来发生了什么,他尖叫。对于那段日子他显然到目前都沉浸在里面,完全没有安全感,并没有因为回到家就有丝毫的放松。他恐惧那段日子,那是令他谈之色变的阴影。
他不能处于封闭状态,他不能看见过于粗砺的绳子,他不敢出门……如果处于以上任何的状态,他会不断尖叫,并撕扯自己的头发,带有自残倾向。
而这一切建立在陆无错没有待在他身边。
陆无错需要工作,所以每次都是趁着陆冉阳睡着了才匆匆忙忙的用电脑和员工开会,如果能避免去公司,那他就尽量少一点去,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在了陆冉阳身上。
哪怕心力交瘁但每天陪他看心理医生看着他一天比一天有神采陆无错就很满足。
他希望以后天天都能听到陆冉阳喊他“爸爸”。
“陆先生,您的儿子很配合治疗,对于恢复很积极,但是我还是希望您可以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沪江带给您儿子的影响经过这段治疗后我们发现远比我们预料的要大得多。”
“我们最初仅仅是认为是绑架案带给他对陌生人的抵触,但很快就发现他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些他不愿意诉说的事情。哪怕是催眠状态,他也不愿意多说。为了孩子的安全,我们将停止使用催眠让孩子进行回忆。”
“如果可以,请您让他换一个环境生活,在一个新的环境中治疗。毕竟国内不仅治疗空间有限,更是让孩子痛苦的发源地。国外这几年正好有这方面的研究课题。您可以考虑考虑。”
陆无错脑中回响着心理医生的话。
距离陆冉阳回家已经又过去了半年,马上就快要到2016年了,陆冉阳也12岁了,但是由于绑架的事,他整个四年级基本都没有上,学业进度落下了很多。
这也是他最近才发现的。陆冉阳经历过绑架后变得沉默寡言,鲜少再有在各个年龄段该有的生动,他喜欢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盖着毯子看书。由于课程落太多,所以书中很多字都不认识。
陆无错朝着安静看书的陆冉阳走去。今天的夕阳很柔和,朝霞晕染下的黄昏散发着暖橘色的柔光,温和得打在陆冉阳松软的头发上。
陆无错在这半年把陆冉阳料理的好好的,从饮食到穿着样样精细到自己挑选。
为此他去专门学习了很多东西。
陆冉阳总算是看着健康了一些,虽然没有了婴儿肥下巴也有些尖,但好歹是没有了最初那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陆无错左手臂上搭着一件薄薄的羽绒服,右手轻轻地敲了敲阳台的玻璃门,用眼神询问自己是否可以进来。陆冉阳淡粉色的嘴唇微微上扬,冲陆无错点点头。
陆冉阳膝盖上放着一本厚厚的书,是从陆无错书房里翻出来的《海底两万里》中英双译版本。
旁边茶色的玻璃茶几上累着两本字典,一本是《现代汉语字典》,还有一本是《现代英语词典》。
再旁边是一个白色的保温杯,上面印着陆无错给陆冉阳取得英文名字伦佐和陆无错他自己的名字。里面装着兑了蜂蜜的温水。
陆冉阳现在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虽然说的并不流畅但是这的确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爸爸。”
陆无错朝陆冉阳笑了笑,把手中的羽绒服搭在他肩上:
“已经入冬了,阳台上风大,不要着凉。”
陆冉阳笑着没说话。
每次看到陆冉阳,他都会想到董戚仪,那件连董戚仪她自己都没有否决的事一直堵积在他内心:
“冉阳,你觉得……妈妈怎么样?”他有些忐忑地问着,注意着陆冉阳脸上的神情。
陆冉阳深色没有变化:
“妈、妈,很好。”但是我不喜欢她。陆冉阳话没有说完,他看到陆无错突然轻松了一些,他就不愿意再看到爸爸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