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干脆地点明道,“宫正阮大人阮家与我宁家父辈时就是世交,小时候也与宫正大人见过几面,即便后面阮伯父不在了,我作为兄长便自然有庇护的职责……”
“阮伯父?”
原来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景鸾辞一直看不出表情的脸倏然一沉,道,“宁将军的阮伯父指的是当年勾连淮南王叛乱,发动兵变、被株连九族的阮灼老贼吧?”
宁云涧一愣,又听景鸾辞冷笑一声,三分怀疑七分威吓地盯着他道,“宁将军这才成为了去镇压叛军的治安使,自己却在在大是大非,大忠大义上这么糊涂?”
“这让朕如何敢将重任委派于你?”
宁云涧虽然不是这意思,但的确言论不当了,怔了一下,恭恭敬敬地弯腰稽地,道,“臣惶恐,微臣绝对没有也不敢有不忠不义之心,望皇上明察。”
景鸾辞却又云淡风轻,“朕当然知道宁将军的忠心,开两句玩笑罢了!”
眼神意味深长地敲打道,“宁将军是有大才大智也有抱负之人,不管是什么兄妹也好,庇佑也好,莫被禁锢了,好好珍惜朕给你的机会!”
宁云涧迟疑了下,便应声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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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在外头。
阮木蘅待宁云涧进殿后,便怔怔地望着那殿门一时发蒙,竟没想到景鸾辞当真将宁云涧宣来了。
思绪重重地一时想着若景鸾辞与宁云涧对峙昨夜之事,怎么办?以宁云涧的从小的脾气万一与景鸾辞对抗起来,事情摊开了,他和她都担当不起!
一时又想以景鸾辞的脾气,却是会说到做得到的,而宁云涧若当真去了於地,没有能耐活着回来战死了……
越想着就越茫然越心悸,长叹着气望眼欲穿地盯着森森的宫殿,心焦地等待,等着一时半刻不见宁云涧出来,天色却先暗了起来,低空中乌云被乱风赶着攒聚在一处,瞬时挤出隆隆几个惊雷,
瞬间细细密密才停歇了没多久的雨又压了下来。
阮木蘅仰头,豆大的雨水一颗颗砸到脸上,顺着脖子流进衣衫里,没多会儿整个人便被狼狈地淋个湿透,本就跪得冷痛的身上,越是难受,一时间连小腹也一起抽痛起来,一阵阵地将她箍住了,险些栽倒。
正要支撑不住时,西配殿内小太监领着一人出来,由宫女撑开了伞慢慢从廊檐走入雨中。
阮木蘅疼得眼晕,涔涔冷汗与浇下头来的雨水遮住了眼睛,看不清向她走下来的人的表情。
对方却在错身而过时犹豫地顿了顿,渐渐地消失在她背后飘摇的宫门内。
雨落如针,雨势越是骇人。
阮木蘅疼到痉挛,想着不管了,无论如何都要起身时,头顶上细密的雨水忽地没有了,仰起头,却见圆圆一把骨伞荫住了天,给她开辟出一方小天地。
僵硬地扭脸一看,侧边却立着去而复返的宁云涧。
阮木蘅麻木地眨了眨眼,见那温润的脸俯下来,眼中有藏不住的怜惜,便忽地鼻头一酸,想出声叫他不用管她,却腹痛得说不出来。
可还不用她催,一直风雨不动的御书房内,明路却忽然跑出来,抱头蹿下台阶,来到他们跟前通传圣喻道,“宁将军,皇上有令,命你即刻出宫准备明日出征事宜,不得延误。”
见宁云涧看也不看他,便接着道,“皇上还说了您站多久,阮宫正便要陪你跪多久,让您仔细掂量着。”
宁云涧这才动了动,眼中有藏不住的痛恨朝他一剜,直接将骨伞塞到他手里,威吓地道,“我不能打,你总能打着吧。”
然后低眉望了一眼阮木蘅,低声道,“好好保重自己。”便终是转身走了。
明路手中撑着一把伞,半天才回味过来,但见阮木蘅当真好似支撑不住了,犹豫得不得了,又不敢忤逆皇上,便弯腰万分抱歉地说,“阮大人,不是奴才不心疼你,是奴才也没有……”
话未说完,那湿淋淋的如落汤鸡的人就向前边台阶坠重地跌了下去。
第28章 养病 【入v三更】
阮木蘅迷迷蒙蒙睁开眼时, 发现自己不知在何处。
头顶上是明黄色的帐子,床幔是锦纱,锦纱外还挂着珠帘, 外头被珠帘遮遮掩掩地看不清, 却是一派很熟悉的富丽堂皇。
环顾着便微微一惊,使劲儿直起上半身去看, 却忽地一阵头痛,又跌落了回去,后脑勺恰好磕到了床头上,一时便痛得起不来。
抱头轻哼着,外头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阮木蘅忙规规矩矩闭眼躺好。
来人步子沉稳地进来,到她床边站了一会儿, 夹着怒气道, “怎么现在还未曾醒?不是说就是这两日么?都怎么当差的?!”
声音沉严, 音调平淡, 分明是景鸾辞的声音。
阮木蘅胸中一震, 没想到自己真的躺在宣和宫寝殿,耳边又听景鸾辞发了一通火后,接着问, “太医都怎么说的?”
“回皇上, ”这声音粉腻腻的却是周昙。
“温太医说阮大人这是三症齐发,伤寒高烧伤肺,又月事不顺腹痛痉挛, 耗干了……”
“这些需要你说?!”
景鸾辞打断他。
“太医说今日烧已退了,热症下了便慢慢就能好,估摸着最晚明日就能醒了。”
景鸾辞不耐烦地低骂了一声,接着阮木蘅便感觉到一只手探到她额上摸了摸, 声音在耳边更近了道,“是没有在发烫了。”
离开了手后,声音也远了些,“再去请太医过来瞧瞧。”
便听到周昙脚步声颠儿颠儿地出去了,可床边景鸾辞却仍旧没有动,好一会儿,床边微微一震,却是他坐了下来。
阮木蘅不禁内心痛呼,晕了时还好,可醒了后僵躺着一动不动就觉得背部发麻,全身难受。
可怎么样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醒了和他眼对眼,便仍旧硬躺着装昏迷。
装得久了,眼皮开始发沉,没有挺多久却不知不觉间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寝殿内已经点上了灯,光从锦纱里透进来,发暖地照到眼皮上。
静谧中耳边只有滴滴答答砸落在檐下的雨声。
阮木蘅估摸着应该没人,悄然将眼睛睁开一线,轻轻扭头往锦纱外张望。
却见景鸾辞正坐在对面的塌上批奏折,忙就拉缓了呼吸。
不由苦恼着怎么找到时机出去,避免被他撞见。
正想着,景鸾辞突然出声唤周昙进来,谴他把奏折送回御书房,便起身欠伸了一下,慢悠悠地朝她过来。
阮木蘅忙闭眼。
景鸾辞掀帘入内,仍旧在榻边坐下,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阮木蘅心下无奈的不得了,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可看,终是忍不住了不想装了。
正要动作,耳边忽听到他叹息了一声,轻声唤道,“木蘅……”
阮木蘅不由一怔,以为听错了,等了一会儿,脸上忽有温热的气息扑来,还未反应过来那炙热的吻就贴上她的唇,猛地张大眼睛,却见他轻阖着纤浓的眼睫近在咫尺的脸。
不禁抽了一口气,景鸾辞亦睁开了眼,面面相觑须臾,他便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离开她,打量了两眼,道,“醒了吗?”
阮木蘅愣了会儿神,点点头。
有些难堪地垂低眼,两手撑着直起身,可脑袋一晃动,仍旧闷痛得厉害,手扶上额,却被他拉住腕子,喝止道,“别动,额上有伤,小心碰到了。”
扭头便叫了宫女进来侍奉。
阮木蘅却动作更快,另一只手,往头上摸,模后才发现她裹了一层布,顺时一头雾水,懵懵道,“我头怎么了?”
景鸾辞目光落在她脸上,她晕倒时除了额头磕到石阶外,左侧脸颊也有刮伤,现在还结着血痂,顿时心头不自在,只道,“便是摔了。”
阮木蘅见他冷冷的,怕他不知什么时候又要生气,忙由宫女伺候着穿鞋穿衣,睨眼一看夜色浓稠,还是忍不住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我躺了多久了?”
景鸾辞又极简地答,“五日。”
阮木蘅瞬时惊骇。
景鸾辞却没有解释什么,扭头朝外头唤了夜宵。
阮木蘅连忙起身,并不想在他跟前吃东西,会吃得味如嚼蜡,且这么多天不在,紫绡玉珠也该担心了。
景鸾辞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起身坐到榻上朝她不容置疑地道,
“女官院的那两个宫女,朕已经告知过了。若想回去,先把夜宵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