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官爷背上冷汗涔涔,黄俞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看似是云淡风轻,实则是以死相逼。
眼前的这位小娘子是杨世子未过门的娘子,如若真出了什么事,他几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权衡利弊之下,那官爷只好不再强求黄俞,反而温声说道,“小娘子若是有旁的什么事儿,便先做了再说吧。若是事情做完了,小娘子记得一定要来,我们这些人都等着小娘子您哩。”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已然过去好多天了。一眨眼就到了官家赐婚的日子,听那官爷的意思,杨濂的府上已然摆好喜宴,不少宾客都陆陆续续到场了。
见官爷走后,黄俞默不作声地回到小厨房。
见黄俞一声不吭,夏夏连忙跟了过去。
“小娘子,您瞧我这记性,怎生忘记今日是您与小郎君的好日子了。”
黄俞从麻布袋中倒出许多板栗,对夏夏的话置若罔闻。
“小娘子!今天可是个大日子!我瞧着您与小郎君的关系也缓和了,想着您势必要嫁给小郎君的。但如今见小娘子这副神情,我倒真有些不知所措了。”
只见黄俞仍旧不作声,提起一个倭倭鸡,这倭倭鸡的肉质鲜嫩肥美,用来做栗子葱扒鸡做适合不过。
黄俞切下葱,去掉叶子,留下葱白。这葱的葱白很长,而且香味浓郁。
切好葱白后,放入热油中煎炸至两面金黄,而后将其捞出摆在盆中。
“小娘子,今日的喜宴,您果真不去了吗?您就忍心那么多人看小郎君的笑话?这汴京城不比黄家山寨,今日之事一出,怕是整个大宋都知道小郎君的娘子逃婚。往后,小郎君该如何面对众人的流言蜚语?”
黄俞取来十多个板栗,在板栗的表皮上切十字,等到板栗煮熟后去掉外面的皮儿。而后,将板栗肉放入热油中煎炸,当板栗两面颜色透亮金黄时,摆在盆中两侧。
将杀洗干净的倭倭鸡放入清水中浸泡上一会儿。
“小娘子哪,夫人说你的性子倔,起初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果真如此。虽说小郎君事先的确对您有所欺瞒,但小郎君一直有意悔改,而且在松山时,小郎君奋勇救小娘子于水火……”
黄俞的神情犹如一汪平静如水的湖水,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波动。“夏夏,你若无事,便去外面招呼客人吧。”
夏夏顿时急了,眼见黄俞没有丝毫意愿前往喜宴,声音都略有颤抖道,“小娘子! 这事儿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谁人没有做错的时候呢?况且小郎君如若自个儿有难言之隐呢?岂可将人一棒子打死?”
“夏夏,我从来不是个认死理的人,只是我与杨世子从来不是一路人。他身处朝堂,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而我与他的相逢,终究不过是黄粱一梦,最终难逃一个各奔东西的下场。”
黄俞将倭倭鸡用清水去除血水后,下入盛满冷水的锅中。
“可是,小娘子! 小郎君他对您的心思,你一直看在眼里,不是吗?”
黄俞的眸光微微一动,用小火加热热锅,等到锅中的清水开始冒出星星点点的鱼眼泡时,用勺子将锅上浮起来的浮沫捞出。
最后,在倭倭鸡的表面均匀地抹上一层蜂蜜。等锅中热油烧至八分热时,将抹好蜂蜜的倭倭鸡下入锅中,小火炸至倭倭鸡的表面都变成金黄色,最后捞出沥油装盘。
黄俞在盘中摆上一层浅浅的葱段和板栗,然后在上面浇上一层葱油。紧接着,在盘中装入倭倭鸡。
黄俞拿了几颗八角、一些小茴香、一点儿桂皮和草果装在料包中,放在倭倭鸡的顶部。
最后,黄俞另取来一个青瓷小碗,在里面倒入一些料酒、酱油、高汤混匀在一起,而后兑成汁儿自上而下浇在倭倭鸡上,接下来将倭倭鸡蒸制则可。
“小娘子,为何您不直接将香料放在倭倭鸡身上呢?”夏夏心中虽然焦急万分,但看到黄俞做倭倭鸡又忍不住问道。
“如若直接将八角、桂皮、小茴香和香果放在倭倭鸡上,香味不能充分出来,得要先将香料包先烤一下,这样蒸出来的倭倭鸡才更有味儿。”
黄俞转身对夏夏笑道,“夏夏,这道栗子葱扒鸡就算是做好了。”
夏夏见黄俞面容带笑,心知小娘子早已将自己的喜宴抛诸脑后。夏夏怎么也笑不出来,只应声道,“好勒,小娘子外头的人适才才喝了紫苏饮,食欲正盛,吃一些栗子葱扒鸡再好不过。”
夏夏走后,黄俞的视线不知不觉停在了灶台上的白糖罐子上。
今日是杨世子的喜宴,亦是她的喜宴……
黄俞沉思良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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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府上帘幕高挂,水墨屏风四面环绕,人们纷坐在两侧觥筹交错。
在案几上堆放有许多玉碟,玉碟上装有满满的珍奇异果,金瓶子里也插着几朵被人精心修剪过的花束。
帘幕里传来阵阵乐声,里面有诸多伶人奏乐,乐声欢快犹如喜鹊上梢。
在坐宾客皆身着锦衣华服,身穿金章紫绶之人数不胜数。诸人举觞与旁边友人谈笑风生。伴着象板鸾箫,众人谈笑之声越来越大,热闹非凡。
桌上摆放的果肴很是丰盛,上面还有数不清用金镶玉器盛放的香茶香酒、琼浆玉露。
“世子多年不到汴京,恐是忘了嫁娶之礼。”一人低声说道。
官家只应允了杨世子娶新娘,但世子此番的喜宴想来是花了大功夫准备的,这喜宴的礼制应是迎娶正妃之礼。
但听闻杨世子今日迎娶的姑娘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又怎能成为世子的正妃呢?
那人话音刚落,旁边一人连忙噤声道,“官家都没说什么,这话你也就别说了。”
手中的酒杯在阳光下泛着流霞般的光彩,微醺的日光本让人昏昏欲睡,但周围奏乐之声不断,桌上的美味珍馐不可胜数,诸人皆打起精神。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逐渐有人问道,“世子怎么还不准备拜天地?再等上一会儿,怕是官家亲自挑选的良辰吉时都要错过了。”
此话一声,立即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骚动,“就是啊,怎么也没个人说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马上都要拜天地了,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要我说,你们也就别管那么多,桌上有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世子自然知道不可错过良辰吉时。”
……
杨濂负手站在庭院中,身后有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急忙转身,却见元徐风尘仆仆地赶来。
元徐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杨濂,不由得赞叹道,“主子穿上这身喜服愈发精神了。”
“她人呢?”
元徐听后,微微抿起双唇,低声道,“黄小娘子现如今还在小饭馆做吃食,看样子是不打算来的。”
杨濂的眸光顿时黯淡下来,良久后轻笑一声。
杨濂的苦笑让元徐的心不由得一颤,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你可还好?这喜宴,您还去吗?”
“去,当然要去!”杨濂轻叹了口气,“想当初在黄家山寨时,我逃过她一次婚。现如今,她逃我一次婚,倒也算扯平了。”
“主子,我觉得这喜宴还是撤了吧……”
“元徐,今日我看账本上多了三百两银子?”
此话一出,元徐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而后又试探性地问道,“主……主子,这不是黄小娘子还给您的银子吗?”
杨濂的脸色瞬间变了,“元徐,我何时说要收她的银子?”眼见元徐半天摸不着头脑,杨濂轻轻阖上双眼,“罢了罢了,事已至此,追究这些事也无意义了。”
门外一小厮慌慌忙忙地跑来,急道,“世子,吉时要到了,众人都等着您。”
杨濂轻拂衣袖,孤身一人前往喜堂。虽说这喜堂布置地格外喜庆,但里面除了围观的看客再无他人。
杨濂坦然地走进喜堂,孤零零地站在正中央。JSG
果不其然,身后不断传来质疑之声——
“怎么新娘子还不来呢?”
“就是就是。”
“世子,吉时已到! 再不开始,就要误了时辰!”
杨濂面无表情,只说道,“那便直接开始吧。”
第65章 对拜 怎会一直隐姓埋名?
“一拜天地!”
杨濂孤身一人转了个身, 朝着蔚蓝的天空一拜。
“二拜高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