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小男子阴沉的眼里浮现一抹精光,眼下看来,他只有将功补过了,而最大的功,莫过于杀了惊月长公主。
他不是眼前这两人的对手,自然不能再硬拼下去,他得再找机会动手。
瘦小男子趁着被打退的空隙眯起眼看向跪在地上的赵意晚,刚刚有人相救,现在可没人会救她了!
等狸杀阿喜察觉到不对劲时,瘦小男子已经腾空而起将飞刀扔向赵意晚。
“殿下小心!”
阿喜惊慌的喊道,然即便她身形再快,也快不过那破空而去的飞刀。
赵意晚还未从窒息的悲伤中回神,便感觉到那死亡的气息又逼近了她。
她抬头时,那把匕首离她只有一人的距离,她怀里还抱着苏栢,躲是来不及的了。
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然这一次疼痛依旧没有传来。
“砰。”
是飞刀与刀剑碰撞的声音。
赵意晚缓缓睁眼,在泪眼模糊中,她看到有一人手持长剑,护在她的面前。
即使只看背影,她也一眼便认了出来,顿时,所有的情绪扑面而来,她哽咽唤了声:“溱溱。”
声音里带着委屈,像一个打架输了的孩子,终于看见护着自己的大人一样。
来的正是贺清风,他微微侧头,柔声道:“我来了,别怕。”
听着他一惯的温柔,赵意晚心中紧紧绷着的弦骤然断裂,她看着他,哭的像个孩子。
贺清风听着她崩溃的哭泣,心中一疼,他转头狠狠看向那瘦小男子,脸上再无刚刚的温柔,想到刚刚那一幕,他的心都在颤抖。
若他再晚来一步,若他没有挡下那把飞刀,他不敢想象是什么样的后果。
贺清风眼里满是寒霜,他一步一步走向那男子,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杀气。
这个人,必须死。
阿喜与狸杀几乎同时急切的奔向赵意晚。
“殿下,你没事吧。”
阿喜停在赵意晚身旁,紧张的道。
而紧接着,她的目光落在赵意晚怀里的人,拿着匕首的手轻轻一颤,咬着唇噤了声。
狸杀没有靠的太近,他呆滞的看着那唇角带笑了无生息的少年,握着刀的手青筋暴起。
他怎么会死呢,明明前一刻还那么生动鲜明。
他怎么能死呢,那般耀眼夺目的人怎么能死呢。
狸杀被怒火与悲伤笼罩,他转头看向正在突围的江朔,眼里杀意波动。
几乎就在一瞬,狸杀握着刀朝江朔攻去。
在贺清风出现的那一刻,江朔便生了退意,他不知道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是谁,但他明白,他已经错失了抢人的最好时机。
就在他转身要突围成功时,却被狸杀死死拦截,他不得不打起十分精神应对。
而另一边,那瘦小男子防备的盯着贺清风,一步一步往后退。
他感觉到了致命的压迫,这个人看他的目光,与死人无异。
最后,他直到死,都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的手。
贺清风没有多看他一眼,提着带血的剑走向赵意晚,卸下一身杀意后才蹲下身温柔道。
“晚晚。”
赵意晚抬头,泪水遍布脸颊。
贺清风心疼极了,他自怀中拿出手帕,温柔的替她擦去泪水:“对不起,我应该再快点。”
赵意晚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只不停的落着泪,他怎么擦也擦不完。
贺清风手指一顿,突然倾身将赵意晚紧紧搂在怀里,温声道:“晚晚,我在,你想哭便哭出来。”
话音刚落,便传来赵意晚撕心裂肺的哭声,久久不平。
一旁的阿喜不停的抹着泪,慢了一步的滢鹰刹与在场许多将士都红了眼眶。
战场上太多的离别,他们早已练就了铁血心肠,可当对方是那样一个生动恣意的少年时,没人不觉得惋惜。
这些日子少年的骄傲,鲜明,璀璨早已深入人心。
赵意晚的声音慢慢减弱,而后软软的倒在了贺清风的怀里。
狸杀在鹰刹加入战斗时,便抽身而退,在赵意晚晕倒后,从她怀里将苏栢抱走。
这一日的桐关弥漫着浓浓的悲伤。
一群人背着即将落下的点点余晖走进城门,贺清风抱着赵意晚,狸杀抱着苏栢,两人脸上是同样的暗沉,也是同样的小心翼翼。
嘉欣二年四月初三,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曾经轰动都城,恣意明朗,年少成名的状元郎,在这一日的黄昏,结束了短暂而又璀璨的一生。
后缙国史官笔下,对这个还未及冠便英年早逝的状元郎也多有偏爱。
洋洋洒洒一篇史书的开头写着:长公主义弟苏栢,才情绝世,璀璨明朗,桐关一战为国捐躯,嘉欣皇帝追封其为玉明侯,葬入长公主府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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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意晚醒来时,苏栢已入棺木。
是一封冰棺,还未落盖。
赵意晚忍着眼泪俯身将手中的簪子插入苏栢的发间。
苏栢,二十岁的及冠礼,你一定很期盼吧。
冰棺中,少年一身白色锦衣,头戴金簪,面如冠玉,看着像是熟睡了一般。
赵意晚再也坚持不住,转身将头埋进了贺清风的怀里呜咽。
贺清风搂着她,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另一只手微微抬起,示意鹰刹狸杀盖棺。
棺盖一点点落下,赵意晚在贺清风怀里哭的喘不过气,在场众人都忍不住抽泣。
“晚晚,送他最后一程吧。”
过了好一会儿,贺清风才低头轻声道。
要从桐关运送冰棺至都城至少需要一月,死者为大,须得早日入土为安。
狸杀与阿喜带着一队人马送苏栢回都城。
赵意晚嗯了声,带着浓浓的鼻音。
冰棺走在最前头,贺清风揽着赵意晚随后跟着。
再后头便是自发前来相送的将士。
陈统领红肿着双眼,不停抹泪,这么乖巧的小郎君说没就没,他难受得很。
一行人送到桐关城外才驻足。
“晚晚可要再去看看?”
贺清风抬手擦去赵意晚脸上的泪水,温声道。
赵意晚抿着唇,犹豫半晌才摇头。
她怎么看他都不可能活过来。
不可能再唤他晚姐姐。
鹰刹在贺清风的示意下抬手:“启程。”
一行人缓缓离去,赵意晚软软的靠在贺清风手臂上,安静的望着。
直到队伍的尾巴都已消失不见,她仍一动未动。
不知过了多久。
赵意晚才沙哑着声音道:“我错了。”
“我不该留他,让他回豫东,他便能好好的活着。”
贺清风紧了紧手臂,眸光微敛:“可他不愿回,不是么。”
他在公主府时便见过苏栢。
那个少年虽然有些心机,但他满心满眼都是晚晚,不论谁离晚晚近了,他便跟头狼护崽一样,朝人露出凶狠的獠牙,虽然看起来并不可怕。
他记得,还曾被他威胁过好几次。
“这不是晚晚的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宿,或早或晚,都躲不过。”
贺清风轻轻捏着赵意晚的肩膀道。
赵意晚一怔,猛地抬头看他。
“溱溱会离开我吗。”
对上那双惊慌的眸子,贺清风心中一紧,柔声安抚道:“不会,我不会离开晚晚。”
他才离开不过一月,她便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他如何舍得再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苏栢的戏份结束了,但还是想替他正名。
好多小可爱看成陌,但是他叫栢bai ,啵嗳栢
这章写的有点难过。
苏栢或许让人又爱又恨,但他对于晚晚来说,是亲手养大的小少年,是曾经在寒风中等她回家的弟弟,是为她不顾性命的小郎君,所以即使有过背叛,晚晚对他也多了一些宽容。
不管喜欢或者不喜欢,苏栢就到这里止步了。
苏栢:我杀青了!给我撒点花花
酥酥:纸……纸花吗?
苏栢:……
第71章
自苏栢离开后, 赵意晚便时常会恍神,往往一坐就是半天。
这日,赵意晚靠在院里的大树下, 目光散漫的望着前方。
这是苏栢离开的第六日, 赵意晚仍未接受这个事实。
“晚晚。”
头顶传来一道很好听的声音。
赵意晚迟钝的抬头,唇角僵硬的弯了弯:“溱溱。”
贺清风坐在她身侧,递了一壶酒给她道:“不想笑便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