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凤惊凰(70)

“风倾,我最后问你一次,去年十月二十,你在哪里。”

最后一个字,甚至带着些微的祈求。

跟她坦白,就这么难吗。

大殿内安静的可怕。

风倾面色平静,心里却是天人交战。

他能说吗,能吗。

不,他不能!

这件事非同小可,关乎于国家存亡,她最在意的便是赵氏江山,她若知道他做了什么,一定不会原谅他!

而且,这件事他做的极其周密,她不可能有证据,此时最多不过是在怀疑他。

最后,在赵意晚期待柔和的目光里,风倾缓缓道:“我一直在都城,从未离开。”

话落,赵意晚眼里的光也瞬间熄灭。

她靠在椅子上,闭上眼开始沉默。

五年的同仇敌忾,五年的默契无间。

到了今天,他们却要兵戎相见吗。

“风倾,你不愿说,那我便告诉你。”

再睁眼时,赵意晚的眼里已是一片寒霜。

风倾下意识的心慌,他隐隐觉得,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去年十月初十,你乔装离开都城,一直到十月底才归。”

风倾袖中拳头紧握。

“那时我在府中养病,都城皆知。”

赵意晚冷冷哼了声:“都城皆知?那不过是你想让他们知道罢了。”

“你借病闭府不出,却悄然前往豫东,对吗!”

风倾咬紧牙关。

“你有何证据证明我去了豫东。”

赵意晚莞尔:“有何证据?”

“风倾,当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

五年的携手并肩足够她了解眼前的人。

一个神态,一个表情,便能知答案。

过了许久,风倾低沉一笑。

“然后呢。”

他突然明白了,她知道的远比他以为的要多。

赵意晚目光越来越冷。

“然后,然后你将我已逝的消息透露给江朔,顺便还留下了蛛丝马迹……年约二十,位高权重,年少成名,身份矜贵,皇亲国戚。”

“风倾,好一招祸水东引。”

风倾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变得冰冷。

“所以,你怀疑我还是因为苏栢!”

赵意晚眯起眼。

“所以,你知道苏栢的身份。”

风倾一怔,半晌没再说话。

“我可没说你要陷害的人是苏栢,身份矜贵,皇亲国戚,请问风大人,苏栢如何就身份矜贵,又如何是皇亲国戚。”

赵意晚也不等他回答,一字一句道。

“因为他是赵翎的表弟,对吗。”

风倾偏过头,对这个答案默认不讳。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赵意晚道。

话已到这个份上,再掩饰也无用了。

风倾卸了浑身力道,颇有股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你离开那天,我在营帐外听到了你与苏栢的对话。”

赵意晚倒没想到是这个答案,略微停顿后道:“所以,你便利用这点嫁祸苏栢,彻底将自己撇清。”

“这世上知道苏栢身份的人只有我跟赵翎,所以不论是赵翎,还是我查到这些线索,必定会认定给将江朔传消息的人是苏栢。”

风倾看着赵意晚,等着她后面的话。

赵意晚轻笑:“可你聪明反被聪明误。”

“若真是苏栢做的,他又怎会留下对自己不利的把柄。”

风倾:“所以你就凭这点认定是我。”

赵意晚摇头:“当然不止。”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接下来就会想办法捅破苏栢的身份,只一个温府余孽便能成为他为了活命而背叛缙国的动机。”

“而后你再将苏栢当年从江朔手上侥幸逃脱一事公之于众,江朔的本事大陆皆知,连谭平都不是他的对手,苏栢一介文官又怎么可能在他的追杀中逃生。”

“等到众人都对苏栢起疑心后,你再将与江朔碰面之人的线索放出来,苏栢就彻底成为众矢之的。”

赵意晚语气愈发冷冽:“偏偏那时苏栢又已经自请前往豫东。”

“这一切证据摆在面前,所有的人都会理所当然的认为就是苏栢将我已经逝去的真相泄露,从此,苏栢就成了缙国的罪人。”

“风倾,我说的对吗。”

风倾静静的听完,好半晌才起身笑道:“不愧是长公主殿下。”

一切都说的一起不差,可是。

“可是这种事我为何要亲自去。”

赵意晚冷哼:“你不亲自去江朔会信么。”

风倾挑眉:“那么,证据呢。”

此时,赵意晚眉眼处已染了怒意。

“扮作你留在府里装病的人已经在本宫手上,本宫曾派去豫东的暗线也已经将你的画像传回!”

“风倾,你还需要什么证据,本宫都可以给你一样一样找出来!”

风倾一怔。

“豫东暗线?”

赵意晚自袖中拿出一副画像,缓缓展开。

画上的人一身黑衣带着纬帽坐在路边小摊上,面前摆着一碗面,即使有纬帽遮挡,但还是能清楚的看见整张脸,面容俊郎,轮廓分明,正是风倾。

风倾眼神暗沉,那是他唯一一次取面巾。

那个角度……

“面摊老板。”

赵意晚勾唇:“大概江朔也想不到,本宫的探子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面摊老板。”

当贺清风说他的人没看见那人的样貌时,她便让鹰刹给豫东探子传了信,恰巧,风倾就去了离江朔府邸不远的那家面摊,而那面摊老板有着惊人的记忆力,根据她信中的描述画出了几个可疑人,而风倾就在其中。

她是在皇家寺庙那夜,收到的画像。

昨夜风倾来公主府,她顺水推舟将他留下,而鹰刹则连夜去了风府,悄无声息的抓了几个下人审问,其中,刚好有扮作风倾留在府中的那人。

“所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赵意晚忍着怒火道。

精心密谋的计划被彻底戳穿,风倾面上却不见恼怒,反而笑道:“你早就确定了这一切,还愿意给我机会。”

“你不是最在意赵氏江山吗,怎么,我在你心里还能与国家相提并论?”

赵意晚满腔的怒火终于不再压制,她起身快步走到风倾面前,抬手一巴掌狠狠的打在风倾脸上。

“你不配!”

风倾被这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唇角溢出一丝鲜红,他本是可以躲的,但又不想躲。

白皙的手指擦过唇角,抹下一缕红色,似嘲似笑:“我该庆幸你没了内力,否则这一巴掌得要了我的命。”

“啪!”

紧接着,又是完全不留余力的一巴掌。

风倾偏着头眼神郁结,不再去抹唇角溢出来的红色。

悔么,他不悔!

痛么,自然是痛的,但这是他该受的。

“啪!”

第三巴掌再次落下,随之而来的还有长公主怒气腾腾的声音:“本宫要了你的命又如何,你觉得不该吗!”

风倾眼里所有的光芒渐退,俊郎的脸微微红肿,唇角挂着一缕鲜血,看着可怜又悲凉,与平日风华绝代的丞相大相庭径。

“你若想要我的命,便拿去吧。”

赵意晚伸手掐着他的脖子,凉薄而又残忍的道:“比起边疆万千将士,国家存亡,你的命一文不值!”

即使没了内力,可毕竟常年习武,手上的力道远不是寻常女郎能比的。

在感觉到窒息的那一刻,风倾觉得,她此时是真的想杀了他。

可赵意晚不会杀风倾。

亦如她护苏栢一样。

赵意晚最后还是松了手,只松手的同时一把将风倾甩在了地上。

她半蹲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似叹息似无奈:“风倾,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

风倾自然知道。

若他没有将那些消息泄露出去,缙国有惊月长公主在,至少还可以安稳几年。

而赵翎必定会用这几年的时间快速崛起,稳固边疆。

缙国亦不会如现在一般,生死存亡。

若非要论他到底闯了多大的祸。

那定然是无法估量的。

就如今而言,已让他万死难以赎罪,豫东边疆战死的将士,沦陷的三个城池,此时此刻,他已经成了罪人。

若缙国因此灭国,那他就是亡国恶人,他多少条命都无法抵消这罪孽。

“帝师若知晓此事,定会杀了你。”

赵意晚低沉道。

风倾就那么平躺在地上望着赵意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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