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衔在口腔里的那截海绵烟身上,刻了两个嚣张又乖巧的小牙印。
简珩手里燃了一半的男士烟,被无情地捻灭在她们吧台上干干净净的玻璃烟缸里。
接着,男人微哂一声,自然到令人发指地咬上那支细白的女烟,并且摸出那只刚刚还点不着火,这会儿又突然诈尸,一点即燃的火机。
洛橙&阳春粟:“……?”
洛橙更是抽着眼梢,咽了一口她刚刚因为略感紧张,分泌得有些多的唾沫。
这位简总还真是,没什么洁癖啊……
男人抽了一口甜丝丝的橙子味爆珠,心情看着像是好了点,又像是更差了。
楼下一曲终了,欢呼声渐歇,简珩吁出一口青烟,淡声道:“回去吧。”
说完,又是没等洛橙回答,毫无绅士风度地自顾自转身走了。
还是韩彻等在了包间里,和她解释说:“珩哥他一定是喝多了,这里空气不太流通,他先下去透透气。”
并没有觉得这句解释有多少合理性的洛橙,微笑接受。
“小橙子啊——”见洛橙要走,阳春粟突然像个女明星一样惊呼一声,拿出演悬浮偶像剧的演技,夸张地张开双臂,一把抱住洛橙,放下大小姐的矜骄包袱,力求用在场每个人隔着音响里的嗨歌都能听见的音量说,“我们才出来那么一会儿,你就要回去了。你不知道这些年,我好想好想好想你。我们过几天,一定要再出来玩哦。”
“……好。”洛橙配合道。
然后,就听见阳春粟在她颈窝里,收了不正经,用只有她们俩听得见的音量,低声郑重道:“小橙子,他要真是那样……告诉我,我帮你逃。”
洛橙一怔。
“姐,等我接你回家。”
“告诉我,我帮你逃。”
……
仿佛才回来未满一天,她的泪腺,就已经失了长久以来的窒碍。洛橙失笑地想。
“嗯,好。”洛橙回抱住她的力道紧了紧,嗓音微沙地应她。
-
几个男人都喝了酒,出了酒吧,韩彻就被另一辆车接走。
回去的车上,男人像是喝多了,只支着侧颊,微偏着脑袋休息,没再看她。更没有再叫她维持落枕了一样的侧坐姿势。
车子停至西郊别墅,司机绕到后座,先替她开了车门,洛橙从车后座右侧绕过去,想和简珩打声招呼说声拜拜,就看见司机又替他拉开了车门。
于是,洛橙这个没做完全套的客户欢送礼,就特别像是——特意绕到左侧来,恭候他一起进门。
简珩斜身下车,起身的时候,抬睫用余光瞥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赏了她一记轻哂。
在洛橙看来,男人满眼写着:戏、太、多。
洛橙:“……”
先前见过的阿姨不知道是走了,还是已经去休息,并没有人来应门。
洛橙特意放慢了脚步,落在了简珩后面,看着他进了电梯,还保持着一丈的距离。
仿佛在外面,或者在三个人的车厢里,还能平心气和。但是一想到要在那么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独处,就算只是直升三层楼的时间,都让洛橙看到,男人身上侵略性极强的低气压在她脑袋顶上盘旋。
反正,按照他从不等人的习惯,自己磨磨叽叽地走着,应该能看见电梯门顺利在她眼前阖上。然后等待下一趟。
结果,这位简总就是不喜欢如她所愿。
电梯里的男人,指关节抵着开门键,脸上无甚表情地看着她。另一只手,却满透着不耐烦地,抬手扯了扯已经松开一颗扣子的黑衬衣领口。
“……”洛橙硬着头皮,几步快走进去。
洛橙低头盯着脚尖,直到电梯在三楼停住,跟着简珩同方向,往自己的那间卧室走去。
男士牛津鞋踩出缓慢闲散的节奏,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消音。即便早已在内心预演,心跳还是快了步调,节奏稀乱。
洛橙不知道他住哪一间,直到他停在自己卧室门口,又径自走了进去。
阖睫极轻地吁了口气,心跳反倒缓了下来。
反正,也合该是一早就有心理准备的事情。
简珩已经在沙发上坐下,轻玩着他那只哑光的炭黑色火机。洛橙走到他跟前,用尽量“经验老到”的语调问:“那我……先去洗个澡?”
男人指节微顿了一瞬,支住扶手,指节轻撑住太阳穴,微微侧头看着她,唇角勾出的弧度的意味不明,淡嗯了一声。
胸腔轻微起伏了一下,洛橙走进衣帽间翻找。下午阿姨告诉过她,衣物大致的摆放位置。
拿了一条款式不算奔放也不算保守的丝质雾霾蓝睡裙,洛橙出了衣帽间。
经过简珩身边的时候,男人都没有招手,只淡声对她说:“过来。”
洛橙顿了顿,折回去,看见他指间,又夹了一支已经点燃的烟。
像是要检查一下,她有没有乱拿东西。或者是,看一下她拿的衣服,他满不满意。
洛橙还没站稳,手里的睡裙就被他用力扯了一把。
压住低呼,洛橙松开一只手,一把撑住沙发扶手,避免自己重心不稳,来个羞.耻的投怀送抱的姿势。内心再度开始王八念经。
像是根本不在意洛橙的反应,男人只是想看看那条睡裙的衣料,视线都不曾和她对上。
夹着烟的指节,在丝绸上轻娑了一下。明明掠过的是衣料,洛橙却生出种,那双指节上细看,有不少浅淡旧疤的手,熨烫的是她的皮肤。
指尖莫名微颤,牵扯烟灰余烬落下,在真丝睡裙上,烫了个难看的洞疤。
洛橙:“……”
“这么不小心?”男人像是不意外,还恶人先告状,低声笑起来,又干脆扯过她手里的睡裙,丢到她脚边,慢条斯理地说,“坏了,真难看。”
洛橙垂睫,看着他扔垃圾一样扔在自己脚边的睡裙,甲缘掐了掐掌心。
男人等了她数秒,像是终于没了耐心,寡薄的语调响起,“还不去洗?”
洛橙看也没再看他,转身。一双跑步鞋,踩出今早十公分战靴的气势,空着手进了浴室。
第5章 不许锁门
洛橙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澡洗了多久。
人家是被卖了还替别人数钱,她是被烧煮前,还得自己替自己削皮洗净。
前者是无知的傻,至少还有点乐趣。她是自甘的交易,不配有任何情绪。
就算浴室外那位大爷没有催,她也明白,她总得出去。
湿淋淋地光脚踩在浴室里还开着温度适宜地暖的瓷砖上,洛橙一缕一缕地,替自己吹干长发。吹得干过了头,镜子里,多了只炸毛的野鸟。
洛橙咽了一口,脖颈也顺着这个动作,下颌微仰。脊背也被拉直,像只天鹅。
门锁吧嗒一声开阖,洛橙只觉得这屋子里的门把手都有些缺油,捏着把手的指节,得费力地握紧,才能良好转动。
室内并不冷,从浴室到卧室,也只是让毛孔里的水蒸气散发掉一点而已。
于是,洛橙发现,简珩已经走了。
阳台的落地玻璃门早被关了起来,卧室的门,也已然虚掩。
洛橙像个被打烊的店主抽走衣撑子的假模特,一下子松懈。下一秒,又像店里出乎意料地来了最后一个客人,店主毫不在意假人的尊严,一撑子又把她架到了橱窗边。
衣帽间的灯,她拿完衣服之后,是关了的。但是此刻,亮着。
洛橙闭了闭眼睛,不知道他到底要玩什么。脑子里还好死不死地,回荡起酒吧里阳春粟的那句:死状奇怪的小动物尸体。
甚至脑补出了她刚松懈下来,就听见房门吧嗒一声,自动关上的场面。
此刻洛橙甚至希望,他干脆安安顿顿地坐在沙发原先的位置上,至少不会让她像现在这样,屏息等待着那间亮着灯的衣帽间里,突然发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声响。然后那个寡薄的声音,又会提出什么让人难堪的要求。
刚刚还觉得适宜的温度,这会儿带走了身上残余的最后一点水汽,也让人觉得凉了起来。
洛橙等了足有五分钟,不是很确定,是不是有人能一瞬不动,不发出任何声响。未着寸缕的凉意,还是让她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然后发现,衣帽间里真的,一个生物都没有。
洛橙闭着眼睛,长吁了一口气,然后迅速把卧室门关上,锁好。又去衣帽间扯了身睡衣穿上,这才觉得自己终于不像砧板上的鱼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