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砚卿。”他紧了下拳头,不知道自己装病猫还能装多久。
叶青屿没落笔,反倒是直起了身子,微微一扬下巴,问道:“分别是哪三个字?”
席砚卿斜眸一扫,语气冰冷:“写拼音。”
叶青屿:“......”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内心有一万只曹尼玛在狂奔:
我招你惹你了?
一线明星来找我做衣服都不敢这么豪横,你特么牛逼个什么劲儿!
难不成是跟我妹告白被我妹拒绝了,那你不是更应该讨好我吗?
叶青屿真的觉得自己的脾气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后面的个人信息他也懒得问了,直接拿过卷尺让席砚卿站好,准备给他测尺码。
“身体站直,双臂张开。”
席砚卿这次倒是还挺配合,一一照做。
叶青屿将尺子一头按在肩颈线,另一头随着他胳膊伸展的幅度慢慢把尺子贴过去。
风暴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蓄力。
席砚卿感觉到胳膊传来的这个人的体温,虽然只是轻轻一点,但心里依然泛起一阵难受。尤其是想到他昨天的所作所为,想到他对池漾情感的玩弄。
这事不能细想,一想脑仁就嗡嗡地疼。
“你们工作室只做男装?”席砚卿尽量无痕地切开一道口。
“嗯。”叶青屿一边记下尺码,一边回答。
“为什么不做女装?”
叶青屿不知道他是出于何种目的才问的这两个问题,没想深入解释,只是淡淡道:“没那么多心思。”
没那么多心思。
就是这六个字彻彻底底惹怒了席砚卿这个装了许久的病猫。
勉强撑着的好语气也没什么装下去的必要了。
他目中无人地冷哼一声,将心里的嘲讽与轻蔑化作明枪暗箭,说出的话仿佛字字都带着刺,直直刺向叶青屿:“没那么多心思?呵,我看你玩弄女人倒是玩弄得挺得心应手、挺开心的啊。”
听了这话,叶青屿装了这么久的好脾气也装不下去了,旋即停下笔,直起身来想向这个口出狂言的人讨个说法。
不料,话还未出口,一个拳头就轮了过来。
直直砸向他右侧唇角,突如其来的冲击力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撞到墙壁才被迫停止,他感觉到嘴角一阵吃痛,没忍住嘶了一声。
“你有病吧你!”
此时此刻,叶青屿心中的愤怒已经完全取代了方才的疑惑和好奇,他紧绷着肩膀,眼中都是怒火,作势就要打过去。
席砚卿见状丝毫不加犹豫,迈着大步直冲向他,两手一抬高,紧紧揪住叶青屿的衣领,力道很大,猛推着他往后面墙壁上砸。
叶青屿力道敌不过他,被他狠狠撞向墙面。
两个人身高不相上下,目光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对视。
眼神里都燃着怒火,顷刻间就能点燃。
席砚卿咬着牙,怒不可遏地警告:“你给我听好了!我特么管你是同性恋、异性恋、还是双性恋,那是你的自由,不关我屁事!但是,你要想借此来伤害池漾,借此脚踏两只船,瞒着她玩弄她的感情,我会让你死的很惨。”
叶青屿内心升起一个又一个弹幕:
卧槽?
这什么剧情走向?
他为什么一个字都没听懂?
席砚卿紧紧钳制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叶青屿强势反抗:“谁特么伤害漾漾了?谁特么脚踏两只船了?你打错人了吧你!”
席砚卿生平最讨厌这种明明做了错事还死不承认的人,手上的力道又加紧了几分,怒火中烧,话语间带着狠劲:“你别以为你做的那些龌龊勾当没人看见。”
一句话刚说完,又有新的一团火从他的五脏六腑往上涌:“还有,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漾漾这个名字是你这种人渣能叫的!”
叶青屿:卧槽?
他的忍耐值已经到达极限,眼睛里烧着熊熊怒火,语气呵斥:“我怎么叫我妹,关你屁事!你特么算老几?”
席砚卿突然怔住:“你妹?”
拳头也随之松懈了下来,叶青屿趁着这个空档,眼疾手快地反客为主,一把把他扔向墙面,火冒三丈,怒视着他:“说!你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作者有话要说:别人见娘家人的见面礼:礼物、红包、得体的笑容和真挚的承诺巴拉巴拉......
席砚卿见娘家人的见面礼:拳头!
你老席还是你老席!
牛逼!
☆、对抗
感觉到自己落于下风,席砚卿手上又开始施力,迅速把局面反转。
两个人都脱离墙面,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凛然对峙。
席砚卿对叶青屿的这番说辞厌恶至极:“你少在这儿跟我玩这种低级的文字游戏,拿妹妹当障眼法!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只有一个弟弟!”
叶青屿没否认,眉目间多了几许复杂的神色,下一秒,他没有掩饰地承认:“确实,我跟她没有血缘关系。”
席砚卿感觉自己被他耍的团团转:“那你在这儿......”
他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后半句话“在这扯什么犊子”被叶青屿出乎意料的解释拦腰截断。
“我父母收养了他们姐弟。”
他的声音出奇的冷静,席砚卿也在恍惚间渐渐松开了自己钳制着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往后趔趄了一小步。
这话什么意思?
收养?
席砚卿没敢细想,刚才烧至喉咙的那团火,摧枯拉朽般,瞬间烧得残败又破碎。
徒留一摊灰烬,咽不下去,也咳不出来。
如锯齿盘踞在喉间,啄得他痛痒。
他哽了下喉:“她失去父母的年纪,很小?”
叶青屿合上眼,喉结自上而下地翻滚着。
似在攀爬最险峻山峰,每一步都踩着刀尖。
“嗯。”他没说具体的数字,却又让所有悲苦都具象。
或是闭上眼太黑暗,太虚无,太空荡荡。
连坠落都不知道坠落何方。
叶青屿终于还是抬起了眼睫,目光失焦地四处打量着,好像在寻找光源。
此时,室内亮着灯,灿若白昼;室外烧着云,气势如虹。
哪里哪里都是光。
却没有一束,能接纳他失焦的双眼。
往事如潮,逼着他沉溺。
沉寂许久过后,叶青屿的话落在一滩泥泞:“我觉得,你还不配听我讲她的故事。”
话落,叶青屿至此封口,没再多说一个字。
这也意味着,他这块磨刀之石,就此消损。
那把盘踞在席砚卿喉间的锯齿,会慢慢生锈、腐蚀、变钝,失掉锐利的机会,也失去伤人的资格。
这是独属于叶青屿式的温柔。
身为哥哥,他能替池漾扛的,他来扛就行。
陪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不需要。
他不需要那个男人扛起她的过去,他只希望他扛起她的未来。
纵然,他心里明镜般清楚,他的池漾,过去和未来都能自己扛。
可他,仍旧为她,保留一份凑巧和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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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慌乱躁动的气氛,终于在沉默中慢慢冷寂了下来。
不再针锋相对,两人本应如释重负,却不料都丧尽了力气。
叶青屿语调轻柔,娓娓道来他早就想说的话:“不管当年的她有多难过多无助,那事儿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再痛的伤口,该结痂的结痂,该愈合的愈合,该留疤的留疤。但是,不管是什么形态的伤口,都没有痊愈这一说。结痂的有红痕,愈合的有新痕,留疤的有创痕。”
他眸光低敛,仿佛是在讲一个约定俗成的哲理,抑或是在讲一个与己无关的往事。
——面上是千帆阅尽的释然,内里却是千疮百孔的遗憾。
他侧身看向席砚卿,言辞郑重几分:“所以你,对于这段往事,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要去问她,不要妄图去治愈她,更不要妄图去拯救她。她不需要。她已经努力,让伤口长出翅膀了。你别折去她翅膀,为她造滑翔翼。这不是为她好,是逼迫她再一次,向死而生。”
叶青屿的话,字字不落,全部恪尽职守地砸进席砚卿心中。
没有一个字消极怠工。
不知过了多久,席砚卿才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嗯”字。
至此,盘踞在他喉间的锯齿终于发轫。
他将那摊灰烬,就着血,咽了下去。
之后的所有对话都得哽着从喉咙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