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伊很健谈,神采飞扬的脸孔配和抑扬顿挫的腔调,说个不停。
偶尔,庄芯芯没有好好地听他在说什么,她总是轻易地走神,会想起待在萨玛城的旅馆,吃喝用度都有仆人负责操劳,以及刚穿越过来时,暂居在霍尔耶德夫的殿堂的那段姑且算作无忧无虑的时光。
她从未做出类似的选择,甘愿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孤独比以往更甚。
生活中的大小事都要自己操办。
可她内心深处的某一部分,却在悄悄鼓励自己,这样很好,能够适应环境后,选择追逐自由,留在塞赫姆城,躲避萨玛城风起云涌的乱象,也是件好事。
走啊走。
鲁伊不停地说着话,渐渐的,庄芯芯就没仔细听了。行走过好长一段路后,庄芯芯终于见到了鲁伊的朋友们。
在一个其貌不扬的石屋里,而且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
黑夜的造物登场,驱赶白日的太阳堕入深渊,一团星云释放着诡异的光芒,浮现在深色的天空中时隐时现。
“今晚的星星很亮。”庄芯芯仰起头,说道。
鲁伊不禁跟着抬起头,看向黑夜中闪烁的天体。
“嗯。你有注意到今晚出现的星阵吗?”
“星阵?”指的是北斗星系、车轮星系、雪茄星系那样的,还是天鹅座、人马座那样的。
“我们今天会见到的朋友们,其中有一位是占星家。”
“占星家?真没不到,你的朋友果然和你一样的有趣。不过,司职占星的不应该是普通人吧。我认识的会占星术的人都是有身份地位的家伙,不是亲近神,便是亲近王。”她满怀惊讶的说。
“你还说你不是贵族小姐……既然你能认识地位高的人,那就说明你也是这种人。”鲁伊小声嘀咕道。
“我有些迫不及待见到你的朋友了,真的。”庄芯芯一脸兴致勃勃的说道。
一进门,阴冷的风扑面而来。
鲁伊默不作声的指向会占星术的朋友,那是个窄脸长鼻的红头发男人。
“嘿,鲁伊带我来见他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们。”庄芯芯友好的伸出手,脸上洋溢着灿烂迷人的笑容。
在她的身后,鲁伊不停地挤眉弄眼,一副十分着急、掺杂点羞怯的样子。
朋友们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那位占星家得知庄芯芯对占星术很感兴趣,为了拉近关系,便主动的和她提起占星领域仅供内部人士学习参考的知识。
“今年真是多灾多难的一年啊。赛谬河涨水引发的洪灾,实在是让人焦心不已。”他叹口气。
占星家是个落魄的贵族。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家里的条件便很糟糕,长年累月都处于一个入不敷出的状态,家里人都没有正经的收入来源,田地和财产,他们都一概没有机会继承,只是保留了贵族的身份,与其尊贵的血统。
因此,想要出人头地,改变命运的占星家,从小就拜入当地祭司的门下,做服侍德高望重的祭司的学徒,后来,他厌倦了被人指使的生活,想方设法的逮住难得的机遇,来到有收徒念头的占星家身边,学习占星术。
可当他学成出来后,又因为得罪了当地的祭司,而他的老师,那位白发苍苍的占星家,身体病弱衰老,连走路都变得艰难,更别提忙里抽闲的管徒弟的闲事。所以他没办法顺利进驻占星馆继续修习。
这般失意落魄的人生,令鲁伊的占星家朋友,忍不住对自己的贵族身份嗤之以鼻。
他的前途似乎很难再光明开阔,随着年纪的增长,可供选择的命运之路越来越少,少到不由得他做选择。
不过,尚未和这群人混熟的庄芯芯,还不知道鲁伊和他的朋友们过去的事情,也不能理解这些差异悬殊的人,是怎么走到一起成为朋友的。
“诶,就是……你对占星术感兴趣,那你知道年份是怎么预测出来的吗?其实和赛谬河有关。”占星家侃侃而谈,唾沫星子飞得老远。
庄芯芯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一脸微笑,身体离占星家稍微近了些。
雨季降临,赛谬河涨水的同时,占星家们最熟悉的两颗星体会从地平线上升起。天狼星和太阳。当这样的现象发生后,直至下一次再现,之间的这段时期定为一年。而一年有十二个月,每个月有三十天,至于余下的五天呢,就用作是庆祝女神降世的节日。
“也就是夏天的时候,发生暴动事件的节庆日?不好意思,我不太了解这方面的内容。”庄芯芯疑惑地问。
“没错。就是那几天,每年的节庆日都是由大祭司和首席占星家商量过后,双方共同选定的日子。”鲁伊的占星家朋友答疑道。
这么说来,红河大陆的占星学可以用发达一词来形容。
而且,仔细想一想,这个世界和庄芯芯穿越前所处的地球还蛮相似的。
赫尔特人关于星象知识的种种研究,起源于他们的宗教信仰和农业生产的需求。
赛谬河的重要地位,使生活在这条河流经过的区域的人类,异常重视其水位线的起起伏伏。
每年的雨季都有着决定来年人类命运的强大影响力,而赛谬河的泛滥又和星体运动有关,占星家们根据观测星象得到的结论,负责推断雨季什么时候降临。
所以,得到神权和王权认可的正统占星家的地位尊贵性可见一斑。
“你肚子饿了吗?”鲁伊凑过来,体贴的问道。
庄芯芯点点头,顺带和他提起她在塞赫姆城暂时找不到住处的事情。
“你不如就住在这里吧,别的不说,安全又干净,而且住在这里的人也不敢擅自打扰你。”鲁伊拍拍胸口,担保道,“不用你给钱,我愿意帮你。”
这家伙未免也太好心了吧。
一副事事都为她着想的样子,很可疑诶。
她默默吐槽道。
不过,鲁伊看起来不是个坏蛋,兴许他就是这种天生热情开朗的人物,对待朋友真诚贴心。
这样一来,居无定所的烦恼便就此解决了。
挨个打过招呼后,鲁伊告别他的朋友,领着庄芯芯去了楼上的一个房间。靠窗的木床铺着亚麻床单,看起来还算整洁,房间里弥散着淡淡的灰尘气息,没有别的异味。
“我不待在阿拉斯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睡觉,和朋友们一起,生活会更有趣味。我没有父母,也没有结婚……啊,扯太多无关紧要的话了,希望你不会觉得我很烦。”鲁伊扰扰头,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他说话有些紧张,眼睛亮亮的,身体放松的倚靠在门上,双手贴在大腿外侧,姿势倒是潇洒。
“那,我走了。”鲁伊期期艾艾的说。
“嗯嗯。”她用力地点点头。
“明天见。”
“晚安。”她挥舞着左手,笑着眯起眼睛。
等他关上门,瘦削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庄芯芯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
茫茫大雾笼罩着整座城市。
近几日,从其他城市过来玩的游客越来越少了。
至于决定留在塞赫姆城的庄芯芯,大多数时间都老老实实的窝在石屋二楼的房间,偶尔会出门闲逛,或者和鲁伊的朋友们找个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谈天说地。
她嫌弃生活太过无聊,便折腾出类似扑克牌的木质牌子,教会鲁伊的朋友怎么打斗地主、扯金花之类的棋牌游戏后,一有时间,那伙儿人就拉着庄芯芯,非得要她加入打牌队伍,玩个尽兴。
目前为止,基本上每场都是她赢。
说是百战百胜,也毫不夸张。
时间过得很快,轻松快活的玩了一阵子后,庄芯芯便感觉有些乐不思蜀,她不想回到萨玛城,只想在塞赫姆城和这群关系不远不近的人聊天说地。
然而,一条举国震惊的消息,传到了塞赫姆城。
令她慌然失措的紧迫感,再次涌上心头。
大帝巴萨隆突然得了重病。
王位的继承人纳美希尔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不见踪影,王室派出去寻找他的人,找遍了萨玛城的每一个角落,也没能把他揪出来。
听说巴萨隆病得非常厉害,每天进进出出王宫的医者,加起来能排好长一个队伍,长到可以从王宫的东边一直排到西边。
有传闻说是纳美希尔为了提前继承王位,故意下毒谋杀自己的生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