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聊这么远了?”庄洁问。
“随口拉家常提到的。”
“那他父母还挺家常随和的。”
“对。挺随和的。”
庄洁看她,“那你还焦虑什么?”
“很难跟你说清。”王西夏摁灭烟,“他想见我家人,我爸还在养老院,我压根就不想接。”
“那就先不接呗,回头再说。”庄洁说。
“我发现基因真的很可怕,我性格有点像我妈,就是那股泼辣和尖酸刻薄劲。”王西夏咬牙切齿,“我最讨厌我妈这点。”
庄洁吸了口烟,随后跟她碰杯,“我妈从前爱当着我的面骂我爸,骂得非常狠。我爸自命清高还死要面子,朋友有事就问他借钱,一借他就给。回头急用他又拉不下脸要,我妈去要,他又嫌我妈折他面子。”
“我小时候很烦他们,一个骂得刻薄,一个死不吭声,没有一个健康家庭该有的样子。夏夏你说,十几岁的时候,咱还能说自己性格上的缺陷是受原生家庭的影响,但当经事后,三十岁的年龄就说不出口了。”
王西夏同她碰杯,一口饮尽。
“说原生家庭怎么样怎么样,我觉得没必要。”庄洁说:“当意识到自己性格有缺陷的时候,埋怨父母几句不为过,但不能事事都归罪到原生家庭。因为意识到缺陷的时候,该做的是纠正和克服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轮到自己结婚的时候,努力去建立一个健康的家庭和做一个合格的父母。”
“对。”王西夏同她碰杯。
“我跟你讲个奇葩。我们部门小钟老被她丈夫家暴,但她屡屡原谅,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老公每次打完她,都痛哭流涕地说他受原生家庭影响太深,因为他父亲从小就家暴他妈。”庄洁说:“我也是服了。挨完打回头还要安慰他老公,俩人一块骂他爸。”
“其实道理都懂,就是说起来容易做出来难。”王西夏说。
“对,言行合一太难了。”庄洁附和。
俩人一直喝尽兴,酒吧打烊才出来,还配合着出人洋相。
“夏夏,我想你~”
“洁儿,我也好想你呀~”
“夏夏,我好想~”庄洁扭腰撅屁股。
“洁儿,宝贝儿,我也好想你呀~”王西夏噘嘴抖肩。
“夏夏,来啵一个儿~”
“洁儿,来啵一个儿~”
俩人对着嘴,连啵三下。
第37章 新年快乐
俩人喝得有点猛,洋酒和啤酒掺着来,隔天睡醒的时候,庄洁头晕得不像话。外头大日头照着,她窝在躺椅里晒太阳。
中午寥涛回来骂了她一顿,说因为她早上起不来,这么好的天都没出去摆摊。庄洁眯着眼正舒服,“年三十呢,摆什么摊儿,能赚几个钱。”
寥涛不搭理她,往厨房准备年夜饭道:“中午不煮饭,你们随便吃点。”
庄洁打了个哈欠,“不饿,晚上一块吃吧。”
寥涛说:“你数学老师被急救车拉走了,估计是要不行了。”
庄洁接了句:“氧气罐插着也是受罪。”
寥涛独自忙了会儿,随后拉家常,“庄研这次回来很懂事,知道帮我做家务。”
“他从来就很贴心。”庄洁懒懒地接话,“你一直被偏见蒙蔽了双眼。”
“反正你们姐妹俩一个比一个猴,只要一说干活,一窝乱咬。”
“这话难听了啊,我们又不是狗。”庄洁翻了个身,换另一面晒,“年三十不下雪不像过年。”
“这天儿适合串亲戚。”寥涛拉了一捆葱出来,坐在太阳下剥,“我上午在街上碰见燕子,她问我你回来了没,说有空找你玩。”
“她现在也很厉害,前年学了几个月纹眉,回来在美容院给人纹眉,据说一对眉毛一两千。”寥涛让她看自己的眉毛,“她私下给我们做的丝雾眉,一个人八百块。你回头也去找她……”
“私下是啥意思?”
“私下就是私活,八百块钱全她自己赚。美容院要是做二千,她就要分给美容院一千。”
“明白了。”庄洁又眯了眼睡。
“我还碰见壁虎了,他昨天才……”
“壁虎是谁?”
“壁虎就是何圩。”
“你喊人名字就行了 ,什么燕子壁虎的。”
庄洁给王西夏发微信:咱们像不像一群妖魔鬼怪?管你在公司什么职务级别,过年回老家全打回原形。
接着就看见陈麦冬发来的信息:数学老师去世了,刚从医院送回来。
庄洁回:你是不是要帮老师入殓?
陈麦冬回:特殊时期,从医院回来的不近身入殓。
庄洁回:哦,明白。接着又问:是不是也不能举办丧礼?
陈麦冬回:殡仪馆目前是不能办,就看镇上让不让在家里办了。
庄洁随口问寥涛,“妈,镇上有没有禁止办红白喜事?”
“禁止这干啥?只说让出门戴口罩。”
庄洁又同陈麦冬聊了会,他突兀地回了句:我在新房。
庄洁问:在新房干什么?
陈麦冬没再回她。
庄研骑着单车背着画架回来,寥涛问他,“袅袅呢?”说着何袅袅也骑着单车回来,哼了一声,转头就回了屋。
“她咋了?”
“她要买炮放,我没让她买。”庄研脱了手套准备回屋。
寥涛喊住他,“小研,帮妈把案板上的肉剁了,开始准备年夜饭。”
庄研应了声,回厨房剁肉。
寥涛又喊何袅袅,“女儿,出来帮妈把菜给择了。”
何袅袅不情愿地出来,拒绝的话到嘴边,被庄研的剁肉声给摁了回去。她又看了眼晒太阳的庄洁,不服气地去择菜。
寥涛也不搭理庄洁,让她自己悟,看她羞不羞。
庄洁伸了个懒腰起身,“我去诊所拿个药,头晕得厉害。”
“我也要去同学家拿作业。”何袅袅不择菜。
庄洁从兜里掏出俩压岁红包,在手心里甩了甩,随后又放回口袋。何袅袅欢快地择菜,“我作业不急,明天也可以拿。”
她骑着电车戴上口罩去了新房,输密码进去,陈麦冬在厨房忙。庄洁好奇,“你干什么?”
“准备年夜饭。老房子里煤气罐没气了,今天三十他们不送。”
“你会煮饭。”庄洁进厨房。
“还行。”陈麦冬从油锅捞出一条鱼身,接着又捞出鱼头,把它拼好装盘里。
“你把鱼头跟鱼身份开有什么讲究?”庄洁好奇。
“它在油锅里不小心分开的。”
……
庄洁又看着案板上被解刨的鸡,肉是肉,骨头是骨头,竖大拇指,“牛掰。”
“帮我剥一个洋葱。”陈麦冬说。
“洋葱咋剥?”
“一层一层地剥。”
庄洁一层一层地剥,“来,让我看看小冬冬的心在哪。”
“在你身上。”陈麦冬随口就接。
“去你的。”
陈麦冬笑笑,没再接话。
庄洁剥得泪流满面,耐心全无,举刀从中劈开,刀一放,“我不吃也不帮忙。”随后转去了客厅。
陈麦冬点了支烟,看她趴鱼缸前看鱼,问她,“你在上海都吃外面的?”
“对。”庄洁看眼前的小鱼,游着游着就亲一块了,她敲敲玻璃试图把它们分开。陈麦冬又在厨房里问:“你爱吃什么?”
“我没爱吃的,有就吃,没有就不吃。”她应声。
陈麦冬把鸡放锅里煮,打算做一道手撕鸡。庄洁又转过来,“煮几样菜?”
“四样。”
“就四样?”
“就我跟奶奶俩人,四样都吃不完。”
庄洁看着料理台上的摆盘,夸道:“不错,真是干啥都行,样样行儿。”
陈麦冬看她,“我都干啥行?”
“家务揽包,赚钱也行。”庄洁捏了枚圣女果,“我除了赚钱,家务都是阿姨一周两次。”
“你少说了一样儿?”
“哪一样?”
“弄你也行。”
庄洁轻踹他一脚。
陈麦冬大笑。
“忙完帮我洗个头。”庄洁说。
“行,怎么不行。”陈麦冬嘴里咬着烟,懒懒地应声。
“你也不怕烟灰掉锅里?”
陈麦冬摁灭烟,扔掉,随后认真地做菜。
庄洁靠门上看他,诚恳道:“你真是样样行。”
陈麦冬切着韭黄,指着锅里的鸡,“给你做一道凤求凰。”
庄洁大笑,“别扯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