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院距离他家说不不上远，却也足够他在路上重新细细思索一番。
这么一想，顾凡猛然发现自从他把513捡回来后，513的作用只是被他当做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扔在手术床上做实验。
甚至再给他添了痛觉和敏感度后，强迫他睁着眼体会身体被刀割开的痛苦。
他会恨我吗？
顾凡站在门口，脸一瞬间变得惨白，想要开门的手抬起又放下，反反复复。
他会恨我吧。
我本应救他出地狱，却又把他带入另一个深渊。
第6章
513觉得主人最近很奇怪。
连续两个月不用他做实验不说，就连在家里见着他也是能躲就躲。
还有现在，在门口顶着寒风站了起码十分钟也不进门，不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终于在研究院里研究傻了。
513心中叹了口气，摆出最恭敬的姿势拉开门，“主人，欢迎您回家。”
低着头弯着腰，主要是害怕最近好像不想看到他的主人生气。
顾凡本来还在犹豫，谁想大门突然从内被人打开，一室温暖气息扑面而来，连带着被寒风吹了半天的身子也渐渐回暖。
这是家的感觉吗？
顾凡手足无措，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先迈哪一只脚，最后还是看不过眼的513把他拉进门。
“主人，您饿了吗，厨房里还有我刚熬好的瘦肉粥，您要用一碗吗？”513接过顾凡手中的大衣挂好，转身想要进厨房帮他盛一碗粥出来，没想到顾凡伸手一拽，毫无防备间竟然就那样倒在了顾凡怀里。
“我……”顾凡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又发现怀里的513安安静静地躺着，也不挣扎，不禁想要这样的时间再多停留一会儿，干脆什么艿嗏諍禮也不说，顺势打横抱起他，将他带到了沙发上。
两人一坐一躺，513窝在顾凡的怀里一脸迷茫，想要起来却又怕违背主人的意思，只能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对视良久，还是顾凡开了口，“513，你恨我吗？”
“恨？”513大惊失色，想要起身跪下，又被顾凡伸手强硬地摁在怀里，只能保持着现在的姿势开口辩解，“当然不！从您把我救回来开始，您就是我的主人，自然也能对我做任何事。”
这话说得倒是有歧义。
顾凡暗自发笑，想着不如干脆趁人之危，强迫513和自己在一起好了。
“那你，那你想要个新名字吗？”顾凡伸手摸了摸513锁骨处的编码，“我可以把你的编码抹掉，从此以后你就可以像人类一样生活。”
“您是想要赶我走吗？”513认真着一张脸，神色里带了丝慌张。
“当然不是，”顾凡急忙否认，垂了眼睑不愿看他，“我只是觉得，你既然拥有灵魂，说不定会想像真正的人类一样生活。”
“毕竟……我待你不好。”
最后一句话声音弱不可闻，若不是513是机器人，说不定还真听不见。
“您别这么说！”513忍不住了，暗想难不成这两个月主人就是在别扭这个，抬起手掰过了顾凡的脸，盯着他的眼睛，“您是拿我做实验没错，可您是主人，我是您的所有物，您对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更何况，您虽然让我添了痛觉，却也给我添了味觉嗅觉，让我能像真正的人一样感受这个世界，我已经很知足了。”
“你就不想获得自由吗？”顾凡皱着眉问。
“主人，”513轻轻笑了笑，“我如今的存在，全部是为了您。”
一时间，顾凡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庆幸513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样怨他恨他，想要逃离他的身边，又心疼513吃了那么多苦，却说他的存在只是为了自己。
“513，”顾凡轻声叫他，“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我喜欢你，我不愿再把你当做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我想你做我的爱人，陪在我身边，和我一起体会人间百态。”
“我想和你一起走我走过的路，看我看过的美景，尝我尝过的美食。”
“我会把你从前那些不好的记忆都抹去，从此护你敬你爱你，做这世间一对平凡的夫夫。”
“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可以对我说成千上万次‘不愿意’，我不会气馁，我会一直追求你，直到你点头。
“我会像所有爱上心爱的普通人一样追你，给你温暖，给你浪漫，给你惊喜，最后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我知道人机相爱可能会遇到很多阻碍，甚至不被帝国认可，没关系，我们可以去联盟。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
“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臆想，最重要的，是你的一句‘我愿意’。”
“现在的第一步，是从给你取名字开始。”
“景雨初过爽气清，玉波荡漾画桥平。”
“这是古地球描述盛夏的句子。”
“我想带你看这山川星河，看这四季更迭。”
“‘顾景’，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第7章
我坐在由废旧机器人堆积起来的山尖尖上，第五十八次回头。
最先看到的是销毁中心挂着铜锈的绿色大门，托反派军的福，现在的大门虽然破旧，却坚硬无比。
我又往远处看，城市中心的灯火相连，像是天上的的璀璨星河。这让我想起那会儿主人带着我在晚饭后的散步，绕着公园一圈一圈的走，路上遇到熟悉的人还会停下来打声招呼，交谈几声。
公园的中心是一个小广场，上面的人迈着舞步跳着从古地球流传下来的广场舞。
有时候主人兴致来了，还会拉着我一起。
主人长得好看，又气质温和，招了不少叔叔阿姨的喜欢。
每次一曲结束，叔叔阿姨就会把主人团团围住，问他年龄几许，何处工作，有无爱人。
每当这时，主人就会紧紧拉住我想挣脱的手，笑眯眯地回答，“叔叔阿姨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已经有爱人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还搂着我的腰让我站在他的身边，一起听叔叔阿姨称赞我们是有多么般配。
我总会转过头看他，看他高挺的鼻梁，挑起的嘴角，还有那双笑得弯弯的眼睛。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那时的我虽然惶恐，可主人的温柔和坚定让我逐渐对我们的未来有了期待。
我以为我们真的会在一起一辈子。
我还想好了，等有一天主人离开这个世界，我会安排好他所有的身后事，然后和他一起葬于山谷。
在一次缠绵过后，我躺在主人的怀里，和他说了这个我想了很久的想法。
主人在一瞬间看起来有些诧异和愧疚，然后扣着我的后脑深吻，在我的程序开始乱码的时候猛得冲进我的身体。
那一次主人做得异常凶猛。
脑子里已经全是乱码的我根本处理不了主人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现在想来，主人可能只是觉得我傻得可怜。
再想想，我也觉得我傻。
倒是不可怜。
我本就是一次制作失误所产生的灵魂，不被这个世界期待，自然也不会被怜惜。
这么想来，主人果然是个温柔的人。
我笑了一声。
以前我虽然拥有灵魂，可身体上的控制依旧服从于程序指令或意识。
可是现在，我发现我越来越难以控制身体，总是会在想起主人时不自觉地微笑。
我双手摁在脸上一顿揉搓，终于把bug挑起的嘴角压了下去。
就是因为bug太多了主人才不要我的吧。
我摇了摇头，不再想念主人，看了眼被我压在屁股底下紧闭着眼的机器人。
对不起啊，反正我们都快要走了，就别在意这些了吧。
过会儿进熔炉的时候我先进，给你探探路，就当赔罪了。
我盯了一会儿烧得火星四溅的熔炉，感觉无趣，还是想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回忆我的主人。
我干脆把整个身子都转过去，面朝城市，身后是熔炉的漫天火红。
不知道我走后，主人会找什么样的机器人来顶替我呢。
机器人行业的发展日新月异，十几年前我这个型号还是顶尖战斗力，如今都不生产了。
主人要找个新的，那再怎么说，应该也是最新款吧。
幸运的话，可能还是由主人亲手制造出来的。
这样必定也合主人心意。
不像我，破旧的身子里住着奇怪的灵魂，还带着无数的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