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吃两口饭,就留下一句:“我吃饱了。”
人就走了。
沈臣达目光一直紧随着她离开餐桌,她肩膀一缩,走路仿佛踩在棉花上轻飘飘地晃荡,显得身子万分单薄。
他跟着她来到了房间,果不其然,她躺在床上,被子裹着头,隐隐颤抖。
她很在意。
哪里错了,肯定是哪里错了。
不该是小落错了,也不该是小落承担这些。
他无时无刻不想护着他的小落。
就连她吃饭时,看着她单独坐在椅子上,看见她落魄的身影,都想叫她坐入怀中。
沈臣达轻唤一句:“小落。”
他的一只手伸尽被子中,被杜落晨两只手包裹住。
他的另一只手想将被子掀开。
杜落晨乞求般的声音道:“别掀开。”
手紧紧攥着被子,青筋明显,长久的忍让后,还是松开了手劲。
“那……”他有点犹豫,话语带点请求询问,“让我也进去好吗?”
杜落晨朝边上挪了个位置出来。
沈臣达钻进被窝,黑暗中四目相对,她眼中盈满晶莹的泪水,泛着微弱的光。
沈臣达微微蹙眉,杜落晨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主动钻进他的怀里,进入温热的怀抱中,油然而生一种安心的感觉。
她忍着哭腔,声音变得娇弱:“是不是不好吃?”
沈臣达的手掌顺着她的发丝,抚慰道:“没有,你做得很好吃。”
“骗人。我吃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
他认真道:“骗你是小狗。”
她委屈:“我连做饭都做不好。”
“小落,一直在为自己喜欢的事业努力,很棒的。”
沈臣达安慰:“中午才吃了一点,饿坏了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她有点闹脾气:“不想吃。”
“想不想吃红烧肉。”
她微微一顿,点了头。
他的声音在黑暗的被子中显得温和:“你是要在里面呆一会,还是和我一起出去?”
“你煮好了叫我。”
“好。”
沈臣达绑上围裙,在厨房忙碌起来,从准备工作洗菜到切菜,刀工娴熟,起锅烧油,一气呵成。
那些原生的材料,在他一阵捣鼓之后,成了一番色泽诱人,美味可口的食材。
杜落晨依旧把头闷在被窝里,但是隐约能嗅到饭菜香味,她翻开被子,香味没有了被子的阻隔,更加肆意地钻入肺腑,惹人馋。
她起身,凑到沈臣达身边,看他做菜。
沈臣达端着一锅热水,这是最后一步。
他看见杜落晨在侧面,好奇的目光眼巴巴地看着,将热水右手换左手,右手将小落揽在了身后。
沈臣达挺高的,杜落晨踮起脚,视线才能越过他的肩头,黑溜溜地眼珠子盯着他完成最后一步。
热水一浇,腾起一段白雾,油光水渍劈里啪啦地舞蹈跳跃。
那热水像是有魔力般,一浇下,浓郁的肉菜香四溢,叫人馋得口水直流。
四处跳跃的滚烫水渍,眼睛捉不住。
她看得眼睛都要花了,水花的速度慢慢降下来,她只盯着一处水花看。
她看见一点滚烫的水花溅在沈臣达的手背,仿佛感同身受般吃痛惊呼:“嘶——”
沈臣达低哑轻笑,侧头看着肩后杜落晨露出半个小脑袋,手一抬:“那你帮我吹一下。”
她扶着沈臣达的肩,踮起脚,认真吹着,柔柔的吐气越过他的肩头。
沈臣达调皮,稍微把手挪远,抬下了一点。
杜落晨垫脚不稳,扶着肩膀向前,额头碰到肩骨。
惹他轻笑。
——
沈臣达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薄肉片,在嘴边轻吹了两下。
杜落晨眼巴巴,滚了喉咙,直盯着那筷子上的肉冒腾白雾散了又气,好像菜的香气成了白雾的形。
他把吹凉的肉片送到她的嘴边:“小心烫。”
杜落晨咬了一口,小小一片瘦肉,嫩而不柴,细细咀嚼了两口,辛辣从舌尖传开,嚼了两下咽下去,有甜回甘,可辣味在舌尖久久不散。
她辣得伸出点通红的舌头:“好吃。”
杜落晨还有点辣劲没晃过神,咬着舌头喘气,声音都模糊:“为什么你做饭这么好吃?”
“为什么?”沈臣达眯眼看被辣坏了的小落,脸颊有点泛红,不知是被辣热了,还是闷在被子中的余热。
因为他是特地学过。
自从杜落晨搬入这个家中,他就想尽办法,三五天过来“关心”。
假意醉酒被杜落晨带入房子里面,吃下一碗清水挂面后,就记住了小落吃饭其实特别随意。
他似乎也懂了杜落晨和丁雪朝成为朋友的原因,两人煮饭一模一样,只在意东西能吃,不在意口感。
沈臣达有更长远的打算,往后同居同住,煮饭吃饭少不了,就提起自己在国外半吊子的厨艺,学起来了。
也为他推进同居计划,增添了块垫脚石。
沈臣达温声哄着她:“可能因为我是你男朋友,所以你觉得我做的放好吃。你看,就像你是我女朋友,所以我觉得你做得饭好吃。是一个道理。”
“乱说。”
“没乱说,去吃饭吧。”
——
沈臣达看着杜落晨吃饭,一时想通了原因。
这一切出错的原因,是小落从头到尾都没面对。
他出门买了好一箱的红酒回来:“小落,我们该好好聊一聊。”
杜落晨拿来开瓶器,旋开红酒瓶,拿出高脚杯来,到了两杯:“好啊,聊什么?”
“说说你隐瞒恋情和分手的原因。”
她手一顿,红酒有点倾洒出来,浸湿了白皙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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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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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落,现在没有人捂着你的嘴了。
杜落晨抽出两张纸巾,慌张擦拭桌面上倾洒的鲜艳的红色液体,越擦红色越是漫开。
她停住了手上的无用功,无措地笑着:“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谈?”
沈臣达脸色有点冷漠,眼神严肃而认真:“不是说给我听的。”
他指着墙壁上固定的摄像头:“我知道了,但是他们还不知道。”
杜落晨细想着过去,一种浓重的自卑和愧疚感压在心头,她无力滑坐在椅子上。
长餐桌,沈臣达坐在她遥远的对面,两个中间隔出一段白色餐桌的距离。
杜落晨摇晃这高脚杯,举起看着红色液体在灯光下的折射,透亮浓郁的鲜红色,像是珍藏的红宝石。
她的唇间抵着高脚杯的面,抬头一饮而进。
沈臣达看着她滑动的喉咙。
又倒了一杯,猛灌下喉,喉咙顿时火辣辣地刺痛起来。
她咳了几声,又拿着红酒瓶,倒上高脚杯满满当当一整杯。
咳嗽还没歇息,她又忙不迭地把酒往嘴里送,鲜红的液体顺着脸庞流淌,滑过下颚,滑过滚动的喉咙,浸湿了纯白色的衣领。
她手背一抹嘴唇,鲜红液体抹出一段痕迹淡红,举起酒杯又往高脚杯中倒酒。
咳嗽声和娟娟的红酒水声。
她的长发有点零散,几缕略过耳后,散落脸颊边,痴痴地笑了,笑声混杂咳嗽声,身子轻微地前后浮动,像是痴傻地自嘲。
从始至终,沈臣达都很沉默,沉默严肃地看着小落试图把自己灌醉。
杜落晨的眼睛渐渐迷离,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张开双臂,索求一个拥抱,一点安慰。
沈臣达的声音不同于平常的温柔,很冷漠:“小落,别过来。”
这件事,小落得独自面对。
她整个人顿住,盈满眼眶中的泪水,重心一沉又滑坐在椅子上,泪水随着重心砸中了椅子,滴落下来。
透明的泪珠和嘴角的红酒混合,在白皙的脸上淡开了艳红色。
她失神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沈臣达心头一揪,小落,你没有错。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他的小落,从始至终都没有错。
或许沈臣达从未怪过她,或许沈臣达早就原谅她了。
但是这个世界还没。
他要做的事让世界重新认识小落,了解小落。
“说吧。”
像以前一样,说你害怕,表现你的脆弱,向这个世界服个软。
现在不是曾经,没有人捂住你的嘴巴,僵持的状态化解了,试着和这个世界沟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