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是一个城市最安静的时候,路上几乎没有车,慢车道上有已经收摊的夜宵大排档和正在准备出餐的早餐摊,都慢吞吞的骑着装满了东西的三轮车,在刺骨的寒风中面无表情的向前骑。

生活皆苦。

所以他们会在这个时间点在租来的老旧汽车里讨论离婚细节。

“如果那份离婚协议书可以帮到你,你可以把那份假的当真。”贺瑫略过了安子归说的财产平分,“等你把事情都处理好再改离婚协议也来得及。”

“谷珊他们,我可以应付。”贺瑫开车很稳,凌晨前后没车,他在一个没有人行横道的路口停下,挥手让捡垃圾的老人先通行。

“你如果不放心,可以先让律师给我做一个公证。”想想这毕竟是不少股份,贺瑫补充了一句。

安子归低头。

“呵。”她轻笑,摇摇头,“不需要。”

“相比公事。”安子归转头看向贺瑫,“离婚这件事,我更急。”

贺瑫皱眉。

重逢之后,她三句话离不开离婚,就算他每次都回避都装作没听到,她也能两三句话绕回来。

仿佛他们之间就只剩下这件事。

***

可他脑子乱糟糟的,还不想聊这个话题。

“你等我一下。”贺瑫打了圈方向在路边停车场停好车,下车去路边刚刚支棱好的早餐摊上买了两杯豆浆,摊了两个鸡蛋饼,其中一个加了两份葱,多撒了椒盐。

“吃点。”他把手里热气腾腾烫手的早餐递给安子归。

安子归没有接,看着贺瑫:“你去过我的卧室。”

你也见过谷珊。

所以何必非要在这种时候去买个鸡蛋饼,这东西只是她以前爱吃,多少年没碰过了。

“我知道你有进食障碍。”贺瑫维持着递过去的动作,“不吃的话拿着也好。”

“为什么?”安子归皱着眉接过。

鸡蛋饼味道大,瞬间就和路边冒着热气的早餐摊上的味道重叠,车里的暖气似乎更热了。

“闻闻也好,闻饿了就吃一口。”贺瑫拿着自己的鸡蛋饼啃了一口,拧开豆浆盖子的时候非常习惯的顺手帮安子归的豆浆也拧开了。

“你没吃饭么?”安子归发现他都快狼吞虎咽了。

他其实几个小时前才吃了两碗阳春面,咽下鸡蛋饼,面不改色:“我饿了。”

安子归捏着手里的食品袋。

在车里吃早餐冲击力很大,不管是气味还是贺瑫的吃法。

手心里软塌塌的鸡蛋饼滚烫滚烫的,车里的香葱和椒盐的气味,让她对食物有了具体的触感。

“抱歉!”她迅速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弯着腰在路边干呕,呕出来的都是清水,手里还捏着那个滚烫的鸡蛋饼。

身后是贺瑫冲过来迅速拿走她手里的鸡蛋饼和豆浆,换了一张干净的纸巾。

“对不起。”贺瑫语气懊恼,怕她闻到他嘴里的食物味道,拿出随身带的飞机上用的漱口水对着自己一顿猛喷。

看来他刚才在等安子归的时候查的那些资料,都是放屁。

“没那么严重。”安子归摆摆手,“饿久了也会这样。”

虚弱的靠在车边,没有马上进去。

贺瑫把车子里的通风开到最大,打开了所有车窗,问:“水可以么?”

安子归点点头:“冰的。”

贺瑫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把手里的簌口水和餐巾纸递给她:“你先用着。”

他慌了。

和他恋爱结婚那么多年,她太熟悉他的微表情和小动作。

安子归低头笑。

他的反应很好猜,真心的人总是很容易被看穿,所以,也总是很容易对付。

她其实没那么容易吐,刚才为了催吐,她把鸡蛋饼都快要捏出形状。

愧疚感可以击垮他,可以让他像上一次一样连为什么都问不出就直接落荒而逃。

她几夜没睡,只吃了一点点东西,所以现在看起来应该挺不像人的。

他方寸大乱。

赶走他,应该不难。

但是她并不开心,体会不到酣畅淋漓。

安子归看着贺瑫匆忙从便利店走出来的身影,用力捏紧鸡蛋饼,弯着腰又开始新的一轮呕吐。

***

新城宾馆就像中国每一个以城市名命名的地方宾馆一样,地段很好建筑极为陈旧,里面所有陈设都充满了年代感。安子归熟门熟路的领着贺瑫绕到一个非常偏僻的小门,把车子停在犄角旮旯的建筑死角,走两步就是清洁电梯。

车子熄火,两人都坐在车里没动。

贺瑫有太多问题想问她,可又怕不管问哪个问题,问出来她都能绕到离婚,索性沉默。

安子归则低头弄了一会手机,抬头往窗外看了几眼。

“我跟客户约了凌晨五点。”她解开安全带。

还有两分钟。

贺瑫等着她的下文。

“你跟我一起上去吧。”她像是下定决心,“我们俩的事等办完这件事再说。”

说完她率先下车,带上卫衣帽子闪进了清洁电梯。

有几个缩在角落里避风抽烟的狗仔往这边看了两眼,安子归摁着电梯开门键不耐烦的看着他。

表情疏离冷漠,就好像他的出现打扰她的生活,就好像他很多余。

藏在眼底的情绪在电梯微弱的灯光下,晦涩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二更对了昨天食谱说的是龙利鱼不是沙巴鱼哈,沙巴鱼建议还是少吃。。

第十章

清洁用电梯不是客用电梯,装修简陋,里面还有一股经年疏于打扫留下的灰尘味道,安子归摁了七楼,新城宾馆最顶楼。

电梯咯哒咯哒的抖了几下,缓缓上升。

安子归背对着贺瑫,仰头看着老旧电梯上半天才动一下的数字。

“一会你别说话。”她看都不看他,说话的语气像在交代不听话的下属。

贺瑫不吭声。

刚才见面的那一刻,他其实已经忘了他们即将要离婚。

公安局大厅里她隔着几米远和他对望的眼神,她像过去那样穿上他帮她捂暖的外套,他反客为主钻进驾驶室,这些都不是一对即将要离婚的夫妻会做出来的举动。

所以他忘了。

但是安子归没允许他忘。

她好像只是懒得在停车场和他争车钥匙,她好像并没有把这一切当回事,她……好像只是带着一个甩不掉的累赘。

她想要尽快离婚。

她带着他,只是为了告诉他这件事。

他没打算跟她离婚。

他现在这样几近死乞白赖的跟着她,也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件事。

***

电梯叮得一声,七楼到了。

新城宾馆的主楼还是九十年代的老楼,顶楼是加盖的,装修风格倒是和大厅里陈旧的样子不太一样,基本都是套房,凌晨五点的走廊里只点了几盏昏黄的廊灯。

安子归熟门熟路,拿出门卡打开了最里间的套房。

贺瑫跟在她身后像个安静的影子。

他在想,这是他们相识十年第一次来宾馆。刚开始恋爱那会他正在忙着毕业,风花雪月的事做得不多,安子归也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

她父母帮她在学校对面买的那间小套房,几乎就是他们恋爱的全部。

再后来,他被分配到了煤矿安全监察局,安子归毕业开了公司,见面都变成了一种奢侈。

他以前挺自豪的,这样平淡的相处还能恩爱如初,现在再回想,却都变成了苦涩。

套房里面暖气开得很足,一开门扑面而来的热气夹杂着消毒水的味道。

“找地方坐吧。”她脱掉他的外套挂在门后,和屋里的人打了声招呼,“抱歉,我多带了一个人过来。”

屋里坐着一个女人,安子归说的她的客户,在这个时间点衣冠齐楚,脸上还戴着口罩,瓮声瓮气地问:“你丈夫?”

“嗯。”安子归点头,“门口记者太多,一会离开的时候你跟着他走,我穿上你的衣服走正门。”

她物尽其用安排得宜。

“我不打算走了。”那女人却拒绝了,“他今天白天来找过我,还是想私了,这次提了价,答应给我两千。”

“离婚呢?”安子归问。

“不离。”那女人摇摇头,“和他之前第一次提出的条件一样,他把钱给我父母,我继续跟他在人前做恩爱夫妻。”

安子归沉默。

“你觉得呢?”这句话那女人是对着贺瑫问的,“作为男人,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上一篇:以婚撩人/诱你情深下一篇:妻控

映漾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