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躺在榻上, 侧着身子, 因多天不吃不喝, 颧骨都凹陷下去, 已经瘦到脱相了,今儿又在外面喝了许多酒,一回来就吐个不停, 现在还昏迷不醒, 可怕许氏吓坏了。
终于, 许氏顶不住先昏了过去。
沈府登时乱作一团。
大半夜的去街头请大夫, 凌乱的脚步声在月色中格外响亮。
许氏醒来时,发现沈相沉着脸守在榻边, 她挣扎着坐起身,使劲拽了拽沈相的衣袖:“我的毅儿怎么样了。”
说着,掩面哭了起来。
她的毅儿怎会成了这样!
“老爷, 那付音到底还有没有活着, 若是活着就把她带回来的,当什么都行,正妃也成, 别让我的毅儿在受苦了。”
她本想给那女子一个教训, 谁知还没见到她人就听到她意外身亡的消息,她有一刻是欣喜的,可看到毅儿那么伤心, 快把命都给丢了,她顿时后悔了。
沈相脸色紧绷着,面色沉沉:“已经死了。”
许氏泪眼婆婆:“老爷,你跟我说实话,付音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毅儿到现在都不肯跟我们说一句话。”
沈相蹙眉,付音的确已经死了,被齐敏珠杀死的,但却不是他指使的,他还没有阴暗到为了儿子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
前几日,付音来府中寻沈毅,无意间撞见了齐敏珠跟他借暗卫一事,他本想威胁一番草草了事,可齐敏珠当即把她拽进屋里,连捅了三刀,他也是来不及阻止。
沈相叹了口气,吩咐许氏好生休息,他去探望沈毅。
沈相走后,许氏又哭了起来,眼睛也肿得厉害,侍女怜云看着也于心不忍,便出了个法子。
“夫人,我老家有个法子,不知行不行的通。”
许氏:“什么法子。”
但凡能改变毅儿现在半死不活的状况,什么法子她都要试一试,他大哥叛逆出京在外从商,如今家里就剩这么个儿子,又郁郁不振,要真是出了什么事,叫她怎么活啊。
怜云压低声音道:“夫人何不给二公子另说一门亲事,让二公子忘了那付家小姐。”
许氏一惊,心下揣测不安,睨了她一眼:“你这是什么馊主意。”
若真有那么容易便好了,她也不会发愁了这么多天。
怜云忙跪在地上:“夫人,这是奴婢老家的法子,奴婢村里面有好几例跟公子这般丢了魂似的年轻公子,都是这么被治好的。”
许氏蹙紧眉头,仔细想了想,这倒是不失一件好方法,不过还是再容她再想想罢。
翌日,今日的风又有些大,吹在身上格外的凉。
秦时忍住冷意,随意收拾一番,面无表情的出府。
落尘一脸担忧:“王爷真的要去公主府?”
秦时系上落尘递来的斗篷,点头:“嗯,你在府邸好生待着,不必忧心我,我身旁有人护着。”
落尘这才作罢,但心底总觉得有些不安,他看王爷今日的神情有些不对,莫不是去做傻事吧,可以王爷的脾性,又不像。
落尘忧虑道:“王爷一路小心。”
秦时微颔首。
瞧见公主府紧闭的大门,秦时没有丝毫意外,如今的公主府倒像是无人问津的空宅,不仅人少的厉害,平日里的俸禄也是极少的。
秦时上去拍了拍门,半响,才有人磨磨唧唧的出来。
看到来人是秦小王爷,那人一惊,忙着去通报。
须臾,那人又回来了,他打开大门站在一侧,做了个请的手势:“小王爷,我们公主有请。”
秦时微颔首,迈步进了正殿。
里面冷清的很,就连屋内的风都染上了几分凉意,秦时攥着冰凉的指尖微微发颤,抬眼便看到齐敏珠坐在首座那儿,手指上那抹蔻丹红格外引人眼,就跟她的人一样,无脑偏又张扬。
她眼睛满是红血丝,看到秦时却不意外的笑了。
“小王爷这些年装的可够深的,你派人到我公主府埋藏多年,不就是为了救那木神医,可惜不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今日本宫就明了告诉你,木神医已经死了,昨儿被本宫亲手毒死的,本宫不管你救木神医出于什么目的,本宫奉劝你到此打住,不然本宫对你不客气。”
秦时冷哼一声,显然是不信。
倘若真的那么轻易毒死,齐敏珠就不会囚禁他这么多年,偏偏在昨儿才毒死他。
秦时淡笑,一副好商量的口吻:“既然公主知道我要救木神医,何不卖本王个人情,请木神医出马救一下我朋友。”
齐敏珠不为所动,嘴上挂满讥笑,眼底满是晦暗:“世上大夫千千万,小王爷何必单寻木神医呢。”
秦时抿唇一笑:“只因本王那位朋友患的跟公主当年一样的病,只有木神医治得好。”
齐敏珠一愣,阴狠的笑爬上嘴角,手指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抿了口:“小王爷说笑了,那木神医昨儿确实已经死了。”
旁人治不治的好,与她何干?当年她卧病在床,也没有人像秦时这般为她寻医多年,凭什么别人要享着比她这个公主还好的待遇?
秦时冷哼一声,双眸闪着一丝冷光:“本王今日来不是找公主要那木神医的,而是想告诉公主,李闫的事,本王定会讨个说法。”
齐敏珠脸色一冷,指尖摸了摸茶盏的花纹,语气似有不屑:“怎么,一个贱奴而已,小王爷倒是问起本宫的罪了?”
秦时眼睛一眨不眨的,清明无辜的厉害:“本王的确是来问罪的。”
秦时倏然站起身,一步步走向上座,直逼齐敏珠。
齐敏珠脸色猛地大变,她不信秦时会为了一个贱奴敢对她做什么,但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想到这,她立即站起身,呵斥道:“放肆。”
秦时阴恻一笑。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今日这句话也应到了她身上。
她从怀里拿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在白嫩的掌心里转了转。
齐敏珠死死盯着秦时:“你…你要做什么?”
秦时幽森一笑,如同索命的厉鬼:“你说呢?”
齐敏珠后退两步,一脸阴狠的盯着她,趁秦时不注意,抢了她手中的短刀刺向秦时,秦时一怔,稍稍一侧,刀划伤了她的胳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在白皙的肤色上更加明显,血水顷刻便渗透了衣料,登时血肉模糊。
秦时面色一白,她咬了咬牙,第一次受刀伤,没想到会这么疼。
齐敏珠似乎魔怔了,一双眸子充满兴奋之色,对着秦时的身上又划了两刀。
秦时体力不支的单膝跪地,豆大的汗珠顺着面颊滚了下来,秦时咬着牙,今日一账,她记下了,日后定会加倍讨回来。
齐敏珠张牙舞爪,勾起她的小脸,一脸得意:“你不是很厉害吗,敢跑到我这兴师问罪,看本宫不划了你的脸。”
倏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嘎吱——
门开了。
门口站着刑部侍郎孔言发,一侧还站着一脸着急的孔之城,孔之城见秦时虚弱的跪在地上,面色登时大变:“行之。”
齐敏珠愣愣的望着,丢掉手中的证据,猛地后退两步,短刀上面还染着新鲜的血迹。
“不好了,小王爷昏过去了。”
“快先送回王府。”
走到半路,秦时又被疼得醒了过来,她有气无力的扒拉着孔之城的衣裳,让孔之城送她回王府。
孔之城没好气的说:“知道了,送你回府。”
张大夫早已在王府候着,见秦时一身伤回来,提好药箱子,面色倏然凝重起来,跟她一道进了屋。
齐敏珠因此事被秘密带入了皇宫。
皇帝听闻此事,震怒,若不是刑部尚书拦着,皇帝怕是已经下了处死令。
处死公主可是大事,又加上羽国使节还在京城,此番怕是让人看了笑话。
皇帝命人先把她看管起来,等羽国使节回国后,在做处理。
军营营帐。
萧安落正在处理政务,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信件内容,扔到一旁,看起来倒像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这时,韩侧掀开帷赏,抱拳行礼:“将军。”
萧安落正在翻阅兵书,眼皮都不抬,语气有些不耐:“你最好是有事说。”
韩侧一颤,抿了抿唇,他知道将军处理政务时不喜欢别人打搅,可他有种预感,这件事他若是第一时间不告知,事后那才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