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明白冯局长这么殷勤肯帮她一个舞女,自然是有目的的。可徐子仁朕若出了三长两短,又该怎么和爹娘交代?何况她家门口现在说不定正守着人,她哪里敢这样回去?事已至此,先去问问冯局长或许还有些办法,过去一趟也不会掉肉,问问情况总归是好的。徐婉想了想,还是答应去了。
冯局长似乎知道徐婉会去,已经在办公室倒着茶等着了,梦娟只陪徐婉走到了门口,并没有跟着进去。
徐婉素来不太会说话,何况面对的又是警察局的局长,她捏着手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冯局长倒很热情,招呼着徐婉到他身边去,“你弟弟的事我听梦娟说了。”待徐婉走过去,他语调一沉,“确实是个麻烦事,就刚才赵旅长就来了两个电话,要我一定从严处理,甚至跟我说警察局如果处理不好,他可以亲自处置!”
“怎么可以这样。”
冯局长笑了,“你要知道坤州都管赵旅长叫作赵猛子,人家行伍出身,凶猛蛮横,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哪里还有他不敢做的事?我就算是个警察局局长也奈何不了他。”说到这,冯局长顿了一下,“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说来也巧了,这赵旅长就是二少的旧部,他赵猛子谁的话都不听,就听二少的。只要二少说一声,你弟弟今天就可以放出来……不不不,还不用二少亲自跟他说,只要我告诉他你和二少的关系,他一定卖二少这个面子。”
兜兜转转又回到这件事上,徐婉忽然觉得自己被算计了,咬着唇没有说话。
冯局长喝了一口茶,接着道:“听你弟弟说,你们原本是安州人,两年前逃难来了坤州,结果爹死在了路上,娘也得了死在了坤州。现在不仅欠了一屁股债,二老更连块碑都没立。人死了都是要葬回故里的,你忍心让你的爹娘变成孤魂野鬼?如果你识时务,我就让人把你爹娘的棺材都运回安州去,选块宝地客客气气地修墓立碑,你们家欠的那些钱也可以一笔勾销,你看怎么样?”
爹娘客死异乡一直是徐婉的心病,可冯局长越是这么说越说明今天的事就是来逼她就范的。
果真,冯局长又道:“徐婉,你也清楚,张三爷和我也是有交情的,也是有二少在,我才敢得罪他。如果你不答应,我便什么都不管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跟你说过。”
人越是轻微,便越是像蝼蚁一般轻贱。徐婉只觉得自己像一只被人捏着手里的蚂蚁,重重围困无路可逃。
徐婉苦笑了一下,直接道,“您问我怎么看,可是您已经替我将所有的打算都做好了,我还有的选吗?”他们并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可她就是奈何不了他们。
被徐婉一语道破,冯局长却并无所谓,只轻轻道了句:“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就好,我和二少素来都不喜欢勉强人,不然也不会跟你绕这么大的弯子。”
只见徐婉摇了摇头,突然问道:“您口口声声都说的二少,我想问问,这到底是您的主意还是二少的主意?”徐婉分明觉得孟钦和对她并无心思,否则当初也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地下车,何况孟钦和要什么女人没有,何必这样逼她徐婉一个。
听徐婉这么问,冯局长笑了,“徐小姐您倒是说笑了,怎么可能是我的主意,若不是你有福气,二少看上了你,我一个警察局的局长跟你费这周章做什么?”
和冯局长是没什么好谈了,二少怎么都不像那样的人,还不如亲自和他说。徐婉想了想,鼓起勇气道:“冯局长,我想见二少一面。”
第9章 酒会相见
冯局长巴不得早把人送过去,听徐婉想见孟钦和,喜笑颜开:“你要见二少这完全没有问题,今天就送你过去。对了,你父母的事我也会让人抓紧给你去办,也让老人家在九泉之下能够安息。”徐婉一松口,冯局长便立即客气了起来,得罪了徐婉没好处,她将来若是在孟钦和耳边吹一吹枕头风,他有一千张嘴都说不清。
听冯局长的口气,已经是当她答应了。
冯局长又说:“你弟弟那边可能还要几天,毕竟赵旅长是给二少的面子。”
徐婉心里明白,冯老板是怕她反悔,用弟弟要挟她。徐婉也不说破,淡淡道:“不打紧,该关几天就关几天,让他张长记性也是好事,只别死了就好。”
“不会不会,这你放一万个心,只要赵旅长那打好招呼,用不了几天人就出来了。”冯局长痛快地答应,然后让梦娟带着徐婉先回去梳妆打扮,等着晚上九点过来接人。
像是算好肯定有这么一天一样,梦娟早准备妥当了。虽然徐婉上次没有让量身的裁缝进门,可旗袍已经做好了。都是素色的织锦旗袍,颜色或墨绿或靛蓝,这些颜色、花样看上去不像梦娟的品味,反倒像是在迎合其他某一个人的喜好。
梦娟挑了一件靛蓝色的旗袍给徐婉,道:“我记得你和我身形差不多,便先做了两身,都是玉凤祥最好的料子,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徐婉不愿意特意换衣服,道:“二少不是没见过我,没必要这么可以。”徐婉其实还抱了那么一丝希望,这次去见孟钦和更多的是想问个究竟,她并不觉得孟钦和会是一个不择手段逼迫她就范的人。
哪知梦娟毫不犹豫拒绝了她,“这可不行,今晚上冯局长可是要带你去参加舞会的。”
“酒会?”
见徐婉这么惊讶,梦娟笑了起来,“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这不是我们的老本行吗?之前在凯乐怎么样,今晚上还是怎么样?”
“二少也在?”
“在。”梦娟点了一下头,“冯局长就是带你去见二少的。”
更衣、化妆、烫发,前后折腾了两个多钟头,徐婉心底里虽然抵触,但也没有躲过地表露出来。她没有必要和冯局长他们产生过多的冲突,这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徐婉一直低着头任她们摆弄,待收拾好徐婉抬头看了眼镜子,自己也不由得一惊。她脖子上此刻带着一条珍珠项链,在素色织锦的衬托下,一颗颗雪白的珍珠显得格外圆润。她的发被梳成髻,却有那么一两缕垂落,不可冒犯的雅致中无端添了些风韵。
镜子中的这个女人徐婉看着陌生而又熟悉,好像她就应该这样打扮一样。可曾经在凯乐舞厅徐婉是绝不会这样装扮的,那里的舞客都喜欢浓妆艳抹的女人,没有谁不投其所好。
晚上九点,冯局长派的车准时来接人,徐婉上车之后,汽车径直驶向坤州城南的一处公馆。汽车还没开过去,远远便可看到许多沿街停放的汽车,以及听到节奏欢快的乐曲声。一看架势,便知道这是一场盛宴。公馆边上还有卫戎把守,路边经过的人即使好奇也不能够接近,这样的酒会到场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过有冯局长的手下带着,把守的卫戎看见徐婉一行人并没有阻拦。
徐婉到的并不早,冯局长的手下带着徐婉进去的时候,酒会看上去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徐婉一眼望过去,场上不少宾客脸上已露红光,醉态难掩。
冯局长像是一直在等她,徐婉进公馆的大门没多久,冯局长便过来了,“跟我走。”说着,他便亲自领着徐婉往里走。只是徐婉觉得奇怪,一路上不论男客女客都在打量她。冯局长也看到了,反而朝着那些人笑着点了下头。
那些笑容是默契的,仿佛人人心照不宣,只有徐婉一个人蒙在鼓里。
转了一个弯,便到了宴会的主厅,冯局长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朝一侧指了指。徐婉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终于在一张棕色皮沙发上,看到了正捏着眉骨养神的孟钦和。他这次没有穿戎装,只穿了一身黑色西服。孟钦和一喝酒便上脸,脖子上通红一片,而这一次,他看起来喝了比上次在凯乐更多的酒。
徐婉原想着跟孟钦和说话的,可他如今这个模样,怕是说不成了。
这场酒宴本就是给孟钦和接风的,他刚刚从德国回来,孟司令让他掌管坤州的防卫与驻军。因此孟钦和即使已经醉人,仍然不断有人过来给孟钦和敬酒。孟钦和也不推脱,接连又喝了几杯。只是他再一次站起来时,身子已经微微有些摇晃了。
徐婉没有想到孟钦和会喝成这个样子,她在一旁看着,有些进退两难,不过冯局长没开口她也不好擅作主张。过了一会,只见冯局长先是走到孟钦和身边说了会话,随后又跟孟钦和的副官低声交代了什么,然后招手让徐婉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