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秋还以为郑老三是在县里或者镇上电力单位工作,原来只是大队的电工。他爹是大队的老会计,郑老三初中毕业后他托人给送到县电力局在镇上的下属单位,跟着老电工学了几年技术,后来又回来做了大队的电工。一家人都喜欢吹牛,说他们父子俩都是村里“干部”,觉得吃公粮领工资就是比刨地的农民高一等。
更重要的是郑老三有个堂叔是县里的一个什么干部,不过对方一家早已搬出郑家庄十几年了和他们来往并不多。但是这不妨碍他们引以为傲,像是有个了不得的靠山似的,关键是农村人都吃这一套,平时不太敢招惹他们。
郑老三的工资还没有刘青红做老师的多,但是基层电工有很多额外的油水,他常偷电线之类的设备出去卖,手里有钱就更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他这个人“好”吃,谁家请客不管有没有关系,请没请他,只要闻见味儿了就跑去混吃混喝。周围村里的人都烦他又不敢太伤面子,谁如果得罪他了,他就私自给人家里断电。
“这样无赖一样的人,刘青红为什么会嫁给他?”钟意秋更是不解。
义叔叹气道:“你不是农村的所以不懂,都是相亲介绍的,你别看他这样儿,相亲时还很吃香呢,家里有钱、有正经工作、又有关系……”
钟意秋感觉不可思议,相亲到底是看什么?难道人品不比这些虚伪的关系更重要?
义叔还想倒酒,肖鸣夜收拾完了进来把他酒杯夺了换了杯新泡的茶,踢了王文俊一脚让他滚回自己房间睡。
王文俊装死不动弹,把被子盖的更严实了。钟意秋想起来工资的事情,看了看义叔的脸色坐下来终于问出口,“郑校长的工资真的是65块钱?”
义叔还没回答,王文俊呼啦掀开被子抬头嚷到,“你们听!这傻小白脸终于开窍了——全世界就差你不知道了!”
钟意秋:“……”
他还没敢问的直白,因为担心王文俊不知道他的工资,他谈工资的时候只有郑校长和义叔在场。
“你也知道?”钟意秋抬头问站着的肖鸣夜。
“嗯。”
义叔摆手不让王文俊叫唤,“这事儿吧,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大部分老师工资都一样多,班主任每个月多几块钱,但是大家谁也不会去讨论。你分下来的时候郑校长和我说了你的工资还不让我露出去,怕别的老师有意见,但是三天不到我就发现大家都知道了……”
钟意秋又踢了一下王文俊,问他,“你是听谁说的?”
王文俊坐起来,“先别管我听谁说的,我要宣布一件事!”
.….
“谁再踢我谁是狗!你俩再敢踢就是狗男男——我是听袁宝林说的!”他说完又快速的回答了刚才的问题然后躺下重新把脸盖住。
钟意秋:“……”
肖鸣夜:“……”
“好了,别吵了!”义叔像是被这三个字给刺激到了一样,赶紧拦住怕他俩真的再去踢。
钟意秋偷瞄了肖鸣夜一眼,发现他也在看自己,忙转开眼继续问义叔,“有没有可能是哪个老师和镇上有认识的人,听说的?”
“不会,没人会闲着去打听,而且也没有认识的。”
肖鸣夜坐在钟意秋的椅背上,侧身刚好和他脸对脸,“那就只剩一个人会说。”
钟意秋:“郑校长……”
义叔心里早就想到了,只是没说出来或许是不愿承认。
“为什么呢?”
王文俊听的心烦,这几个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却一直在绕圈子,他再次掀开被子坐起来,不耐烦的吼他,“还能为什么?你一天书都没教过,工资却比人家校长都高,人家能愿意吗?还要拿出校长的胸怀来照顾你,换成你你恨不很!作为校长不能正大光明的给你使绊子,那就让大家一起来恨你!”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我是王文俊,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报复这对狗男男
还有,哎,郑老三这样的人生活中其实很多很多啊!感谢在2020-03-07 21:52:27 ̄2020-03-08 19:38: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刃牙 2个;36134821、戳鹅太任性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iafei 1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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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二哥有毒
王文俊是对的, 钟意秋确实从刚才听到消息时心里就已隐隐猜到,只是不愿意相信。郑校长对他一直不错, 自己和其他老师发生冲突时他虽然并没有完全站在自己这边但也没有任何偏袒, 而且还积极支持他们建图书馆, 与其说是不相信其实更是不愿意承认真相。
外面的雪已经深到脚腕,钟意秋洗了澡出来就傻眼了,没想到雪积累的这么快,他穿着拖鞋根本没办法走回去。肖鸣夜像是算准了似的,钟意秋还没傻站两分钟他就插着手慢腾腾的过来,隔着两步远站在雪地了意味深长的笑。
钟意秋想起来刚来洗澡时换拖鞋他在旁边看见了也没提醒自己,现在又卡着点来捡笑话看,没好气的叫他, “去帮我拿双鞋。”
“拿哪双?”
“随便。”
“随便是哪双?”
“……”
钟意秋套着条运动裤里边秋裤都没穿, 外面虽套着棉袄仍冻的腿疼, 肖鸣夜不再逗他,弯腰背对他站着, 钟意秋一点也不客气的趴上去,用力拍一下他屁股大喊, “驾!”
肖鸣夜被他幼稚的举动弄的无奈又想笑, 胳膊使劲儿猛颠他几下把钟意秋吓的啊——啊——叫。
约好的第二天去方款冬那里针灸,结果早上醒来拉开窗帘一看雪已经深到门口的台阶上,皮卡车肯定是走不了。钟意秋躺在床上不想动,指挥肖鸣夜找出上次记下的周医馆电话,等供销社开门了去给方款冬打电话说今天不去了。
雪下了一天一夜终于停了, 肖鸣夜上厕所回来说院子里的雪已经深到他膝盖处了,钟意秋想他这个大个子都到膝盖了其他人估计要没到大腿或者腰的位置了,小孩子恐怕要被雪淹没。
才五点多窗口已透进隐隐白光,茫茫白雪取代阳光照亮世界,钟意秋听外面时而发出的“卡吱”声是厚雪压断了树枝,更显得被窝里温暖的可贵。
昨晚太冷被窝怎么也暖不热,不得已他钻到了肖鸣夜的被窝把被子摞在一起,此刻他脚搭在肖鸣夜腿上闭着眼神情严肃的说:“二哥,你有没有想过……”
肖鸣夜一听他叫二哥心里就忐忑怕他作妖,但见他挺认真的样子所以就没打断。
“把你的腿毛全剃了,够织件毛衣穿……”
肖鸣夜不搭理他胡扯,闭上眼假装睡着了。
他也不需要回应,自顾自的分析,“也不行……腿毛剃了还要再买毛裤,哎!有毛衣穿就没了毛裤……还是长着吧……”
“睡不着就起来去铲雪。”肖鸣夜淡淡的警告。
钟意秋蛄蛹两下闭嘴了。
“你一个月工资多少?”他安静了几分钟又问。
“60块钱。”
“为什么我会比校长多呢?有点想不通……”
肖鸣夜睁开眼看着他后脑勺凹进去的一条浅浅的沟,“去年开始县里就发了文件,倡导大学生到乡村学校,给的工资比师范生和高中生多,郑校长也只是高中毕业。”
钟意秋转身躺平,轻叹一口气。
“你怨他吗?”肖鸣夜问。
钟意秋睁开眼盯着屋顶整齐的木板,“如果我不是亲身经历只是听说的别人的事情,可能会觉得郑校长是个狭隘的小人。但是我自己身在其中却不能这么草率的认为,他帮助过我,我做的为学生好的计划他虽然觉得烦却仍然积极支持……而且如果是我勤勤恳恳十几年,新来个年轻人竟工资比我还高,可能我也会不服气……”
肖鸣夜轻笑一声调侃他,“能认识善解人意的小钟老师,我很荣幸。”
钟意秋难得没炸毛,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我大学有位老师特别喜欢讲大道理,他以前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明确的黑白和善恶,我们自以为的善恶黑白准则其实是每个人以自我利益为中心来定义的……当时觉得他说的是无稽之谈,现在结合这件事想想还挺有道理。”
肖鸣夜看着他轮廓光滑的侧脸,鼻梁高挺如峰,丹凤眼尾清晰的双眼皮像一把窄窄的利剑,眨眼间能插进人的心里。风流姿色加上如此胸怀和智慧,尤其是几分钟前这家伙还是个和腿毛较劲儿的小二愣子……这样的钟意秋让人着迷。